天懸城的街道上依然車水馬龍。


    往來的行人依然談笑風生。


    熱鬧得近乎喧囂。


    擁擠得近乎燥熱。


    褚青霄卻愣在了原地,目光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他當然明白自己從武陵城中活著走出來的經曆充斥著各種匪夷所思。


    尋常人難以接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楚昭昭不在此列。


    是她把他帶出的武陵城。


    在褚青霄的心中,楚昭昭是很特別的存在。


    但天懸山卻很複雜。


    褚青霄想到這裏,又趕忙搖了搖頭,將這些不切實際的念頭甩出了腦海。


    楚昭昭聞言也是一愣,旋即道:“那還不是因為天懸山自己做了那麽多惡事1


    讓一個人從此活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懼中,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楚昭昭顯然看出了褚青霄的異樣,她趕忙道:“青霄,你別誤會1


    楚昭昭說得很對,孟先生如果有這樣的本事怎麽會這麽多年都一直潛藏在暗地裏,做著些不痛不癢,隻是幫一些外門弟子打官司的事情。


    “還有那伏正良,也是堂堂一位峰主,在七堂會審上,幾乎是不顧臉麵的給你難堪……”


    “白龍峰明知道芮小竹站在我們這一邊,關鍵時刻卻說什麽芮小竹正在閉關,這不是騙小孩嗎?分明就是被白龍峰囚禁1


    “那個孟先生再厲害,也不可能靠自己和他手下那點人,扳倒天懸山吧。”楚昭昭聞言後,想了一會,這才說道。


    “六桓峰那個鄭景同,堂堂一位峰主,親自動手對付一位神河峰的退役弟子。”


    “將你的身子與靈魂占為己有1


    “但偏偏你做到了……”


    楚昭昭咳嗽一聲,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又才道:“青霄,你細想一下你現在體內的狀況。”


    她得告訴褚青霄,讓他有所警覺,否則如果這事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概率發生,她也會追悔莫及。


    隻見褚青霄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一副很是認同楚昭昭的模樣:“嗯,撇開天下劍道之首的光環不談,這地方無論是對外門弟子,還是外來者,都確實不太友好。”


    “你不覺得,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你所擁有的能力,其實就是燭陰古神的能力嗎??”


    褚青霄說著,聲音漸漸變小,臉上的神情也隨即變得驚駭了起來……


    褚青霄的心神還因為剛剛被楚昭昭懷疑,而有些動蕩,聽聞這話,方才迴過神來。


    “我的意思是……”


    褚青霄還是不解。


    而事實證明,楚昭昭的擔憂著實有些多餘。


    楚昭昭如數家珍的說著這些日子接觸到的天懸山的惡人惡事,可越說她的聲音卻漸漸變小,臉色也漸漸泛紅——似乎,這些讓她對天懸山生出惡感的事與人,都是為難過或者陷害過褚青霄的人。


    “其他事?什麽事?”楚昭昭顯然有些不太相信褚青霄的說辭,在這時選擇了刨根問底。


    更何況,天懸山盤根錯節,一旦最壞的結果發生,數以百萬計的百姓會流離失所,這對於南疆,甚至整個大夏天下都會是一場災難。


    而褚青霄的身份特殊,隻要暴露神血存在,那些正愁找不到機會對付褚青霄的人,估摸著會在一瞬間一擁而上,借著鎮壓惡神的名頭,把褚青霄撕碎。


    褚青霄尷尬的笑了笑。


    但這個念頭浮現在楚昭昭的腦海後,便怎麽也揮之不去。


    它當然有諸多該死之人,如白駝峰的賈煉,六桓峰的鄭家,但同樣有那麽一些對於褚青霄極為重要之人,如芮小竹、趙念霜。


    “你也不必太擔心,這些都隻是我胡亂的猜想。”


    他們的根基都在天懸山上,天懸山如果覆滅,對於她們而言同樣不是好事。


    “天懸山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要是真有這本事,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老道士在武陵城時,幫了你那麽多,自然不可能害你。”


    而現在,她竟然在懷疑他。


    褚青霄聽著楚昭昭所言之物,眉頭漸漸皺起,他似乎意會到了些什麽,但卻又難以在一時間完全想得明白,他沉聲道:“你的意思是?”


    “二者之間或許還存在一些聯係。”


    她頓覺羞澀,低下了頭,神情慌亂,用眼角的餘光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褚青霄,唯恐少年聽出了些什麽。


    褚青霄的心在那時一沉,臉上的笑容凝固。


    “古神的神血,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他的神髓。”


    “你不僅僅是控製住了神血,你的靈府中還張開了十二道魂柱,甚至還擁有在魂柱中寄宿神靈,轉換神靈的能力……”


    “如果燭陰古神選在那個時候複活現世的話,剛剛經曆過永夜界中的大戰的他,大抵會十分虛弱,一旦被世人發現,恐怕結局不會太好……”


    “項安就因此受天懸山的委托前往過鹿兒山調查,在那裏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再結合之後發生的種種,這才洞悉我的身份。”


    “他費盡氣力封印此物,顯然是意識到此物對於你而言,是一個極大的禍害。”


    “昭昭,你不必多慮,我不是那種杞人憂天之人,我隻是在想其他事情。”褚青霄聞言迴過了神來,他側頭看向楚昭昭,笑著言道。


    唯恐被褚青霄誤會的楚昭昭趕忙解釋道:“範元武的話,是為了汙蔑你,自然不可信……”


    這一切如果是真的的話,褚青霄大概也就隻能等死。


    但這迴去的路上,褚青霄一直沉默不語,楚昭昭也不禁有些擔心。


    “試想如果它能夠通過神血複活的話,當初在鹿兒山你神血失控,他如果選擇在那時複活現世會麵對什麽?”


    “但他的話不是全沒有道理。”


    “那位古神的意誌也依然存在,隻是被封迎…”


    “你擁有燭陰神血,那本來是那個老道士用最後的力量將之封印住的東西。”


    在那裏,楚昭昭四下看了一眼,確定周圍無人後,方才言道:“神血1


    本來還唯恐被少年聽出端倪的楚昭昭,見褚青霄根本就是個榆木腦袋,她又莫名氣惱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你體內的燭陰神血1


    然後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神情古怪的盯著楚昭昭,問道。


    褚青霄也不願庸人自擾,他收起了在這件事情上糾結的心思。


    褚青霄也就難以去尋找那些或許有辦法解決這些狀況之人,請求他們的幫助。


    楚昭昭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然後言道:“那位燭陰古神,或許此刻就沉睡在你的身體裏,等待某個時機,從你的體內醒來……”


    走在迴去的路上,看著心情似乎不太好的褚青霄,楚昭昭小聲的安慰道。      她有些後悔將剛剛那番猜想告訴褚青霄了。


    “天懸山又不是紙糊的,我看啊,他就是讀書讀傻了,也就是你容易相信人,這才被他唬住1


    “甘泉峰的項安與你明明是舊友,卻處處為難。”


    褚青霄聽出了些許門道,他認真的考慮著楚昭昭的問題:“鹿兒山荒蕪出世,鬧出的動靜極大。”


    “昭昭,我記得以前,你不是最聽不得人說天懸山的壞話了嗎?怎麽現在……”


    褚青霄倒是沒有隱瞞當下便將與孟先生的會麵,以及他給自己帶來的古怪感覺一一道來。


    她說到這裏,看了看周圍往來的行人,聲音陡然小了下來,在這時伸出手拉住了褚青霄,帶著對方一路穿過了密集的人群,轉入了一處無人的小巷。


    古神之力何其強大,尋常人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裏麵包裹著的是強大無匹的力量,別說是凡人,就是哪怕神曌境,甚至祖神級別的大能,恐怕都不一定能夠將這古神的力量完全駕馭。”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楚昭昭,說道:“昭昭,你的意思是……”


    楚昭昭說道:“我在想,當初在永夜界時,那群燭陰遺族一直試圖通過神血複活古神,雖然最後失敗了,但神血中的力量並未損耗。”


    “那項安阿伏正良啊,估摸著做夢都想著怎麽弄死你,你倒好,還未他們擔心起來了。”楚昭昭又接著言道,她的語氣輕鬆,顯然並沒有將褚青霄的話放在心上,隻當做了少年的一時糊塗。


    他麵色古怪的看著楚昭昭,疑惑的問道:“什麽意思?”


    他並非愚善,一旦被褚青霄認定為敵人,褚青霄的手段幾乎可以算得上殘忍。


    “而在那之前,你所擁有的一切力量,都是他有意讓你看到的假象。”


    ……


    少女的心思敏感,她越說越覺不對勁,覺得這話,像是在委婉的向褚青霄表達某些讓人麵紅耳赤的事情。


    褚青霄當然也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但一想到說出這番話時,那位孟先生眼神中流淌的殺機,他就覺著一切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但願是我多想了。”褚青霄這樣說道。


    在這唯恐他知,又唯恐他什麽都不知的矛盾心理下。


    楚昭昭心頭火氣,看褚青霄愈發不順眼。


    “哼1她冷哼一聲,“你比天懸山更加討厭1


    說罷,留下滿臉莫名其妙的褚青霄,獨自一人氣衝衝的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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