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夥!你在找死!”鄭相看著伸手阻攔自己的孫離,麵色猙獰的怒吼道。


    山水溝地皮的迴收對於他而言是不容有半點閃失的事情。


    接二連三遭遇的阻礙讓這件事情即使可以完成,也會遭受到各種非議與流言。


    單單想到這些,鄭相的心底編已經堆積起了濃鬱的怒火,雖然殺死一個曾經的內門弟子,多少會讓他沾染但一些麻煩,可此刻的他已經顧不得這些。


    他要讓眼前這個處處與他作對的老頭,明白什麽叫追悔莫及!


    想到這裏,他手中的劍在那是一顫。


    劍身之上爆發出一股好大的劍意。


    眼前的老人是五境武者不假,但在方才的交手中,鄭相已經感覺到對方的身子明顯出了問題,靈力與劍意運轉極為緩慢,這是武者年邁之後跌境的表現。


    更何況他還沒有靈劍護體,鄭相如果全力出手,以他四境的修為,加上手中的靈劍,足以讓眼前這個老人飲恨當場。


    而現在。


    他正在這麽做。


    狂暴的劍意自他的劍身上湧出。


    孫離握著劍身的手,在那股劍意之下,被生生振開。


    他的身子也暴退數步,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他的雙手打顫,無力垂下,手掌之上已然是血肉模糊,鮮血更是不斷滴落。


    可饒是如此,他還是伸出手一把將身旁發愣的朱全推開,然後直麵向眼前那把再次朝他襲來的劍刃。


    ……


    褚青霄抱著燎原劍,已經在孫離的小院前等了一個多時辰。


    他決定將燎原劍還給孫離。


    雖然那五百靈鐵玉的報酬很誘人。


    也雖然燎原劍遲早會需要迴到瑤光劍池。


    但隻要那一天,還沒有到來,相互在意的人與事,就應該用盡全力的在一起。


    隻是抱著這樣的念頭來歸還燎原劍的褚青霄卻遲遲未有等到孫離的歸來。


    他問了一下左鄰右舍,都說老人似乎是出去走動了,褚青霄倒也並不心急,就這樣安靜的等著。


    甚至索性在對方小院的屋簷下盤膝坐了下來,運轉起《青雀養氣訣》的法門,抓緊時間吞納靈力。


    就這樣又過去半個時辰,時間已經到了正午。


    叮!


    忽然他懷裏的燎原劍發出一聲輕吟。


    褚青霄睜開了眼,看向對方:“別著急,孫前輩大抵是在外閑逛,過會時間就會迴來。”


    他嘴裏如此安慰道,可話才出口,燎原劍卻猛然離鞘而出,懸停在了半空中。


    “你幹什麽?我說話算話,說把你送迴來就一定不會食言。”


    “一把劍還這麽沒耐心?”褚青霄起身看向燎原劍言道。


    但燎原劍卻並未迴應,劍鋒朝著四方一陣旋轉,就像是在尋找些什麽。


    褚青霄也瞧出了古怪,他不由得一愣。


    而這時,燎原劍忽的一頓,指向某一個方向。


    那一刻,他就像是迷航的漁船看見了燈塔,於那時劍身一顫,朝著那處飛射而去。


    褚青霄瞥見此景,也是一愣,他不太明白為何安靜的燎原劍會有這樣的異狀,但卻隱隱意識到,這恐怕與孫離有著某種聯係。


    他趕忙邁步在這時追上了燎原劍。


    ……


    山水溝的棚戶前。


    在鄭相的授意下,趕來支援的執劍堂弟子已有數百人。


    他們開始大片大片的拆除山水溝中的棚戶。


    一根根木柱倒下,一片片油布被扯爛,扔在了地上,在踩踏中裹入了泥土。


    有人在一旁默默流淚,有人滿目憤慨,卻隻是握緊拳頭,不敢發聲。


    而更多的。


    隻是一臉惶恐的低著頭,不敢看,不敢問,更不敢說。


    鄭相的一隻腳伸出,踩在了孫離的胸膛上。


    他的腳有意發力,隱約能聽到老人胸膛處肋骨碎裂的聲響。


    “放開他!”一旁被兩位弟子摁在地上的朱全大聲吼道,他的身後也有好同伴遭遇同樣的境遇。


    而這樣的怒吼,卻並不能改變彼此的任何處境。


    聞訊趕來的朱仁照,哭喪著臉跪在地上求情,可卻被擋在人群外。


    鄭相卻隻是瞟了他一眼便將目光再次落在孫離的身上。


    “老家夥。”


    “我好心提醒過你,不要管不該管的事情。”他如此說道,臉上似乎有些許遺憾之色。


    他舉起了手裏的劍。


    他的衣衫潔淨,手中劍,劍身雪白。


    孫離同樣看著他。


    他倒在泥濘中,渾身沾染汙垢,雙手血跡斑斑。


    但目光卻幹淨,如鏡湖。


    “劍如天尺,當量黑白。”


    老人平靜的從嘴裏吐出了這八個字眼。


    鄭相愣了愣,不太明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是什麽意思。


    孫離大抵從鄭相的困惑中,明白了什麽。


    他的臉上也露出了遺憾之色:“所以,現在天懸山真的已經忘了那句箴言了嗎?”


    劍如天尺,當量黑白。


    是天懸山開山三位祖師中的一位,成聖登天時留給後人的八字箴言。


    它被銘刻在天懸山主峰天懸峰之上,每當有弟子路過,抬頭一看,便可見那八字箴言,懸於天際,警醒世人。


    可約莫二十年前,一場地震,將那八字箴言毀去,至今無人修複。


    “少他娘的在那裏說教!”鄭相並不喜歡此刻孫離眸中的神情。


    他暴喝一聲,手中的劍在那是朝前遞送。


    他要殺了他。


    這是個很冒險的舉動。


    畢竟孫離是在天懸山做了數十年內門弟子的老人。


    殺了他,會有人不滿,有人鬧事,也有人想辦法為他伸冤。


    但……


    他想讓他死。


    孫離給他帶來的麻煩足夠大了,他方才說出的那番話,很有可能在日後的日子裏讓拿下山水溝的六桓峰被天懸城中的居民詬病。


    他大抵也會因此受到一些責罰。


    而作為這件事情的負責人,他大抵也會因此受到一些宗門中的責罰。


    總得有人為此付出代價吧?


    不然他怎能咽下這口惡氣?


    當然。


    他不能死在他的手中。


    或者說,不能在這麽多人的眼前,死在他的手中。


    他這一劍並非殺招,他的劍會在距離老人胸膛半寸處停下。


    但劍身上的劍意卻不會停下,它們會繼續向前湧入對方的心脈,摧毀他本就衰敗的內府。


    以對方這本就行將就木的身體狀況,不出十日,他就會在痛苦中死去。


    而表麵上看,卻並無任何異狀。


    此刻事態已經被他控製,棚戶的拆除也在繼續。


    他在最後關頭收手。


    在旁人看來說不得還覺得他心胸寬廣。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劍懸停在了距離孫離的胸口不過半寸處,劍意卻在他的驅使下繼續向前,他的嘴角露出獰笑,心頭已經打好了不計前嫌的腹稿。


    錚!


    而就在這時,一聲高亢的劍鳴卻忽然傳來。


    一柄雪白的劍在那是如流光一般湧來,從側麵殺向了鄭相。


    正滿心得意鄭相,感覺到了這忽然湧來的危險。


    他的心頭一顫,身子退去一步,那被他催動的劍意也在不得已之下被他召迴,匯集於他的劍鋒之上抵達那忽然殺來的飛劍。


    鐺!


    飛劍的鋒刃在這時撞擊在了他的劍身上。


    劍身在巨大的力道下,隱隱有些彎曲,他的身子也在那飛劍之上所漫開的龐大的劍意的攻擊下,而不斷退去。


    他的麵色驚怒,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還在不斷激發著劍意的飛劍。


    飛劍的劍身不斷輕顫,每一次顫抖都有劍意湧出,同時也爆發出一陣陣高亢的劍鳴。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鄭相隱約覺得眼前的飛劍,仿佛正處於暴怒中一般,仿佛沒有止境一樣傾瀉著體內的劍意。


    它似乎想要殺了他!


    這樣的念頭一起,鄭相的心底泛起陣陣恐懼。


    另一隻手在這時被他放在了劍身上,他咬著牙,將渾身的劍意凝聚於一點,然後猛然爆開。


    那一瞬間所湧出的力量,終於讓襲來的飛劍攻勢一滯,劍身被這股力量彈飛了出去。


    但還不帶他鬆上一口氣,那被彈飛的飛劍,又發出數道高亢的劍鳴。


    那聲音急促尖銳,極為刺耳。


    振得鄭相的耳膜發疼。


    根本不待他迴過神來,下一刻,那飛劍便又化作了流虹,再次朝他襲來。


    這一次,鄭相的臉上終於浮出恐懼之色。


    “燎原!”而就在燎原劍已經飛射道鄭相的眉心時。


    一聲輕喝卻忽然從身後傳來。


    裹挾著滾滾殺機的燎原劍,在那時劍身一顫,竟然停了下來。


    下一刻,它的劍身一轉遁迴身後。


    而那處,那位剛剛被鄭相踩在腳下的老人已然站起了身子,他伸出手,將燎原劍握於手中。


    “老夥計,你怎麽來了。”老人伸手撫摸著劍身,嘴裏喃喃問道。


    燎原劍的劍身輕顫,劍鳴清澈。


    不再裹挾殺機與怒火,反倒甚是歡快。


    “同門相殘,是宗門不幸,老朽不願看到。”孫離則在這時看了鄭相一眼,如此言道。


    “後生,你得好自為之。”


    鄭相的身子顫抖,腦袋垂下。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縈繞在他的心頭。


    那柄劍方才展露出來的氣息浩大無匹,同時在沒有人驅動的情況下,竟然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這樣的劍,絕非尋常靈劍,而極有可能是地煞級的王劍,而擁有王劍之人,又是這般年紀,那一定也是在各個神峰位高權重之人。


    隻因為年邁跌境方才顯得如此不堪,讓自己得手。


    自己方才竟然對他動了殺心,事後他隻要向宗門稟明此事,就算宗門不將他逐出師門,他的前程也會因此一片灰暗……


    不!


    他決不允許這樣事情的發生!


    想到這裏,他低著頭的猛然抬起,而此刻的孫離似乎已經放下了戒心,他正低頭撫摸著手中的劍,嘴裏說這些什麽,並未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殺了他!


    將這一切可能扼殺在搖籃中。


    這樣的念頭猛然湧上鄭相的心頭。


    而惡念一生,他便再也難以控製,他的眸中泛起殺機,手中的劍再次被他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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