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吸收夜月水母的毒性,九嬰殘魂得到了極大恢複。


    這一縷殘魂的強大,如今已經超越盛放它的容器。


    神魂更勝於自身道行!以至於吳嬰運轉靈力,神魂會自然反哺體魄,將金丹之軀增強到不可估量的強度,並在雙掌上覆蓋一層堅韌的黑色鱗甲。


    方才心念閃轉之間。


    一氣流轉丹田。


    吳嬰的丹田天地風雷乍起,懸於靈液海上方的烏黑金丹,似有恐怖的九頭巨妖驀然蘇醒,唿吸起風雷,染黑此方天地,倒汲九道靈液瀑布經行大周天。


    她的手掌皮膚微微起伏,一片片帶有天然符文的黑色鱗甲便長了出來。


    如此狀態下,可徒手破法,可撼元嬰!


    無虛海地域遼闊,但多年以來修仙勢力並未統一,發展相對遲緩,化神境寥寥二三而已,尋常出戰的最高戰力就是元嬰。


    所以。


    不論情況如何,吳嬰都不虛。


    她把異變的雙手攏進衣袖,睜大雙眼向遠處眺望。


    靖南海岸那邊驟起陰雲,天地間蒙蒙如霧,不過四月的吳州本就多雨,這樣的天氣司空見慣。


    “好像沒事。”


    吳嬰道行雖高,警惕性卻遠不如陸缺,嘀咕了一句,重新坐迴舟沿。


    陸缺依舊心緒不寧,仿佛心髒懸著,也不管是否有敵情,就先取出了斷夜刀匣背負身後。


    接著指尖醞釀靈力點在麵具眉心,麵具中的六方磁極沙磁極翻轉,陷下去一道道彎曲凹槽紋路,閃過流光,又化成猙獰的羅刹鬼麵。


    他起身道:“你們先走。”


    “哥。”


    “師弟,你這怎麽迴事?”


    吳嬰和雪初五同時看向陸缺,似乎覺得他太疑神疑鬼。


    而吳嬰凝聚的靈力尚未消散,烏黑詭異的金丹仍在運轉,舉目正視陸缺之間,心境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劇烈波動。


    金丹中九頭巨獸的虛影似要破丹而出,憤怒地嘶吼咆哮。


    起萬年之恨,發雷震之聲。


    殺了他!


    這三字猶如鼓點般敲打著吳嬰的心湖,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


    當初陸缺前世斬殺九嬰九相,所造成的痛苦與不甘,一時都落在了吳嬰身上,被黑色鱗甲覆蓋的雙手劇烈顫抖,鵝黃色衣袖都開始跟著晃動。


    殺?


    兩人相距咫尺。


    吳嬰此時出手,必能洞穿陸缺胸膛,濃鬱的恨意讓她湧起濃鬱的殺機。


    靈台清明漸漸被蠶食。


    可她不僅僅是九嬰的殘魂轉世,紅塵遊曆一遭,她還是生而為人的吳嬰,三橋鎮心思向陽的幹淨姑娘。


    這一世的寸縷陽光抑製上一世的陰霾。


    “不能殺!”吳嬰死死攥著手,用異變的指甲刺穿了黑色鱗甲,直入掌心血肉。


    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隻有她自己知曉。


    需知九嬰殘魂之力反哺體魄,凝聚出的這層黑色鱗甲,她的靈兵“了卻”都無法撼動分毫。


    但總算瓦解了殺念。


    吳嬰埋下頭,散去體內遊走的靈力,不敢再去看陸缺。


    她的一係列變化發生在很短的瞬間,陸缺注意到了,但心不在此,沒有多想,站起身道:“我還是感覺今天不太對勁兒,留下看看情況。”


    雪初五遲疑道:“咱們一塊兒走?”


    陸缺搖頭。


    他的想法其實和吳嬰相似,以如今實力可以抵擋無虛海上至少九成半的修士,真遇上什麽麻煩,打不過,還能抽身而退。


    但雪初五和豐瀅在旁,反而會被掣肘。


    何況還有薛扈兩位剛入築基不久的師侄在,他們太脆弱了,被金丹修士的戰鬥餘波波及就可能灰飛煙滅。


    想到這些。


    陸缺態度更加堅決道:“你們趕緊走,如果兩刻鍾後我沒有到真元宗,就把真元宗的長老全搖過來幫忙。”


    雪初五抿著嘴,終是聽了陸缺的建議,“你自己小心。”


    豐瀅處事更加果決,冷聲道:“能讓陸師弟感覺心神不寧的事,咱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插手,別讓他覺得累贅,走!”


    “咱們盡快到真元宗。”


    兩艘涉水飛舟全速離去。


    硬實力比陸缺更勝一籌的吳嬰,也選擇了跟著涉水飛舟迴宗。


    不得已而為之。


    她本心是想護陸缺周全,可一旦運轉靈力,九嬰殘魂便會蠶食此世心智,屆時是幫陸缺還是殺陸缺無法控製。


    陸缺停在原地,屹立當空。


    天海之間流轉千裏長風,自靖南郡海岸升起的陰雲漫了過來,速度比想象更快,眨眼間已經臨近。


    光線變暗,海風變成了腥風。


    陸缺迴眸眺望兩隻北往的涉水飛舟,在視線已經縮為黑點,但距離仍不是很遠,所以他依舊懸立原地不動。


    狂風唿嘯,陰雲越來越重。


    手指粗細的閃電從陰雲中傾泄而下,綻開一道道白光。


    此時。


    陸缺感覺到浩蕩如洪流的靈力壓迫擴散過來,比金丹後期的魯道靖還要更強,更迅猛。


    而氣度陰毒冰冷,如日前見到蛇妖白嫻眉完全吻合。


    陸缺眯眼看向陰雲深處,一麵握住了斷夜,凝聚仙武道罡於刀鋒;一麵從容不迫地打招唿道:“尊駕應該是前兩天在靖南郡賞玩的白衣前輩,這行風帶雨地攔住在下,莫不是嫌我沒盡地主之誼?”


    白嫻眉聲音飄忽不定道:“小子,警惕性倒是很高。”


    “尊駕到底有何貴幹?”


    “你的氣血很足,可做我腹中之食。”


    聞言陸缺向後捋了捋頭發,神色泛起古怪。


    想笑未笑。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要把他當做血食的。


    “在小寧河上我就感覺你這頭蟒妖氣息陰毒詭異,濃鬱血腥蓋都蓋不住,也不是沒想把你當做血食,咱們彼此彼此。”


    白嫻眉自覺看穿了陸缺的用意,冷笑著譏諷道:“小子,你不必說這些危言聳聽的話拖延時間,按前麵那兩隻法舟的速度,起碼小半個時辰才能抵達真元宗,這段時間夠我殺你一百次。”


    “說的對,但能讓我死個明白嗎?”


    “不能!”


    陸缺盡力搜尋白嫻眉的位置,手中斷夜蓄勢待發,說道:“尊駕這麽高道行,連報個姓名的膽量都沒有,看來不怎麽自信,菜蛇吧?”


    “你——”


    “在下尤善調蛇羹。”


    “混賬東西!”


    白嫻眉一聲怒喝,靈力波動隨之出現起伏,將她的位置給暴露了出來。


    陸缺眸中閃過精光,揚袖而起,但揚起的卻是沒有握刀的左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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