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裏春風春雨,天地陰霾。


    並州與冀州交界線上的天淵山脈,天穹陰雲最為濃鬱。


    雷光在層層陰雲中滾動,宛若有神人在九霄擂鼓,伴隨陰雲低垂,鼓槌猛然砸在鼓麵,一道巨大雷霆霎時貫通天地。


    雷光明滅了數次,石破天驚的雷聲才滾滾而來。


    風吹雨欲斜,把鬥武場的碎石打出層層油潤的光。


    萬刃之勢隨一劍傾瀉,相軻也已經耗盡了靈力。


    雨水衝刷她臉頰的血跡,一股一股流向脖頸,她輕嗬了口氣,臉色蒼白,身形搖晃不倒,踩的腳下碎石哢哢作響。


    但終究沒有倒下去。


    這一戰到此畫上了休止符。


    她贏了。


    保持住了對陣散修一十九場不敗的輝煌戰績;並且劍心也已通達,隨後就能平順地步入築基境界。


    隻是相對於收獲,更讓心神觸動的卻是這場戰鬥本身。


    多強的少年啊。


    相軻看向倒在鬥武場邊緣的陸缺,視線模糊,輕笑了一下。


    “陸道友,我們平分秋色。”


    她冷豔孤高,隻是天性,並沒有沾染見不得光的陰謀詭計。


    而說完了這句話。


    相軻便堅持不住了,胸口被照光貫穿,手骨折斷,幾根肋骨碎裂……傷痕累累,嬌軀晃了晃栽進雨水裏。


    “相軻!”


    康迴急喝了一聲,飛身而去,蹲下身將相軻放到了膝蓋上,喂服療傷丹藥,向來篤定從容的臉上也出現了慌亂之色。


    看著相軻從十歲小童長到桃李年華,一手栽培,如今傷成了這樣,怎會不心疼?


    第三峰的弟子也迅速衝上了擂台,圍攏過去。


    鬥法場另一麵,則格外清冷。


    身軀已是千瘡百孔的陸缺橫倒在血泊之中,緊咬著牙關,試了幾次,好像手肘處也被劍氣貫穿,根本使不上力,手臂一鬆,腦門“嘭”的砸到了地麵。


    難以起身。


    好在是柳離和聞大倉慌忙衝過來,扶住了陸缺。


    “陸老弟,堅持住,沒事了沒事了。”


    聞大倉大概猜到這一戰的蹊蹺,知道陸缺能撐到現在有多艱難,慌忙從懷裏隨身攜帶的酒囊,給陸缺灌了幾口酒。


    酒能暖身,也能補養氣血。


    柳離握住陸缺滿是鮮血的手,眼淚潸然而下,“認輸不就好了,為什麽非要弄成這樣?”


    “我背你迴去,你可別睡過去了。”


    “陸缺!”


    陸缺耳中嗡鳴,苦澀道:“不用那麽大聲,我沒你們想的那麽嚴重。”


    正在這時。


    鬥法場中心忽然白光大熾,宛如平地升起一輪盛大月輪。


    光芒擴散之間,空間響起了宛若琉璃崩裂的聲音。


    嘩啦!


    空間屏障被強行撞開,亂流四溢,仿佛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黑色妖龍,強大兇悍的氣息也隨之而來。


    氣息直上,衝散陰綿雲層。


    一抹湛藍天空顯現,其中還有一顆在白日裏都很明亮的大星。


    在場眾人盡皆戰栗,也包括第三峰的五位金丹境長老,一時間都把視線投注到了鬥法場中央,凝聚靈力,嚴陣以待。


    白湛從空間亂流走了出來,淩空而立,目光瞬間落到陸缺身上。


    馮境遷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道友突然闖入蔽宗,有何貴幹?”


    道友?你也配?


    白湛沒有說話,但目中無人的神情顯示出了這種態度。


    她完全了無視嚴陣以待的五位金丹境長老,徑直向陸缺走過去。


    視線相遇,恍若三千年一別後的重逢。


    白湛記不起來前世的陸缺,隻是覺得似是故人,在本來就交好的朋友關係上,又多了一層莫名的熟悉親近。


    “你沒死啊?”


    聽見熟悉的聲音,陸缺迅速反應過來眼前的小姑娘就是渡劫化形後的白湛,模樣還蠻好看的,隻是故意兇巴巴的繃著臉,好像怕別人不知道“狏狼”有多威風似的。


    兩年多未見,很不中聽的話也變的悅耳了。


    陸缺抹了把臉,強逞精神,“沒死,可是你怎麽來了?”


    “蘇萱和我說你有危險。”


    “這裏是人族修士的宗門啊!”


    白湛明白這話其中隱含的擔憂,伸指指向湛藍天穹中的唯一一顆星辰,“這是天狼星,凡天狼星所照山川河嶽,我無不可去,用不著你替我操心,你這怎麽迴事?”


    披星而來,這是多大的排場?


    陸缺在《黃庭記略》中都沒有看到過這種傳說,不知說什麽好,隻道:“跟天淵劍宗的翹楚弟子比試,被打成這樣了。”


    “什麽境界的?”


    “煉氣。”


    白湛皺了一下眉頭,還是這麽弱,連同階也打不過。


    但她很快就察覺到了陸缺身上的異樣,纖細五指在空中,穿破虛實隔閡,從陸缺眉心神輪取出一縷並無實質的灰色絲線。


    這是顧有德把靈識投影到陸缺心湖,殘餘痕跡的具象顯化。


    金丹境?


    白湛眼皮微垂,手指將灰色絲線碾碎,“和我都不說實話?”


    “不是……”


    “一幫雜魚值得你為我顧忌?”


    馮境遷怔了怔,感覺一幫雜魚好像在是罵自己。


    堂堂金丹境啊,姑娘。


    看清楚了。


    康迴察覺到氣氛漸漸不對,不留痕跡地抱著重傷的相軻,退到了五位長老身後,旋即就走了!!


    倒是顧有德擔憂對煉氣修士使陰招的事被揭穿,損了顏麵,先跳腳道:“閣下到底是什麽人,如此出言不遜,未免也太不把我天淵劍宗放在眼裏了吧?”


    白湛沒理睬顧有德,先掃了眼滿臉淚痕的柳離。


    她看起來隻是十四五歲少女模樣,可氣勢卻比柳離強大太多,猶如螢火與皓月,壓得柳離不敢抬頭。


    “好好練練疏月劍上的本事。”


    “……”


    雖說人妖兩族如今和睦共處,可陸缺還是覺得白湛待在天淵劍宗很不合適,又出言相勸道:“我沒事,養十天半月就恢複過來了,要不咱們到了天淵劍宗外麵再說?”


    白湛按住陸缺帶血的手臂道:“到外麵了還說什麽,我就是來給你出氣的!”


    “對方人多勢眾……”


    “那又如何?”


    幾句話讓陸缺心裏驀的湧過一陣暖流。


    有靠山,也很好。


    白湛放開了陸缺手臂,身形未動,卻緩緩轉過頭,目光如劍般直刺顧有德。


    狼若迴頭。


    不是報恩,便是報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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