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焦土的戰場,岩漿剛剛板結,崩開裂縫裏冒著縷縷硝煙。


    焦土忽然動了動。


    陸缺醒過神,渾身焦黑,潛藏在身體最深處的創生之火修複了血脈和經絡,但僅僅能讓他活下來,體魄還一塌糊塗。


    麵對詭異的古巫,他底牌盡出,依然難以撼動分毫,隻能以這種魚死網破的方法。


    原本都打算舍棄體魄…


    陸缺的血肉幾乎被積雷液燒焦,僅剩左手勉強能動,撐著地麵四掃過去,周圍沒有古巫的屍體。


    “命真他娘硬!”


    古巫應該沒死,但沒有趁他昏迷下手,八成是身受重傷,倉皇逃離。


    陸缺隻能作此想。


    一念閃過。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感覺到凜冽如刀的仙城寒氣,順著傷口鑽進體內。


    分明是將到冰雹降臨的時刻。


    陸缺不敢耽擱,當即打開咫尺空間,取出三足鼎爐倒扣在身上。


    而僅僅是打開咫尺空間,都讓他覺得疲倦不已,眼一閉,便不想再睜開,輕聲呢喃了句:“師傅師姐,你們可別出事…”沉沉昏睡過去。


    過不多時。


    冰雹劈裏啪啦降臨,爆散的凜冽寒氣,籠罩北冕仙城,把天地飾成冷寂青灰色。


    寒氣順著三足鼎爐和地麵縫隙,緩緩流入爐膛,又流入陸缺體內,但他已經感覺不到。


    以一人之力,保全同隊絕大部分人,他已拚盡全力…


    能活下來已經萬幸。


    朝暮輪轉。


    三天後。


    陸缺再次從沉睡中蘇醒,體內堆積著大量的仙城寒氣,壓製了恢複能力,身上傷勢沒有絲毫好轉。


    他歇息許久,強撐著意識,從咫尺空間取出一把血玉粟噙在口中,緊接著取出瓷甕和血晶土…


    啪!


    僅幾百斤重的血晶土,陸缺都沒力氣拿穩,掉在地上。


    這應該走出鎖龍關後最狼狽的時刻,可當時被困在關隘的小小少年,尚有百折不撓的堅韌,何況如今的陸缺?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


    薛師侄和莫姑娘,救不迴來,但是蘇寒衣和柳離他們或許還活著,陸缺還想去幫他們,還想帶他們迴到人間界。


    休整約莫一刻,陸缺麵前把幾塊血晶土放進瓷甕,凝聚真嬰火點燃。


    紅通通的血晶火燃燒起來,為三足鼎爐內部帶來暖意,陸缺再次昏睡過去。


    由血晶火引動氣血力量,恢複力得到少許提升,他的血肉開始緩緩生長,這種近乎重塑體魄的過程自然很疼,隻是他也感覺不到。


    十幾天後,體表燒焦的皮膚崩裂開來,生長出新的血肉。


    陸缺依舊沒有醒。


    而血晶火已經熄滅,三足鼎爐內部恢複冷寂。


    時間繼續流逝。


    又過去兩月。


    陸缺體內縱然堆積在大量仙城寒氣,可畢竟擁有雄厚的性命根基,經曆過築命,恢複能力隻是被壓製,不是一點沒有,在兩個多月時間裏,修複了他的體魄。


    知覺恢複,陸缺從沉睡中醒來,潦草收拾,換上身幹淨衣物,掀開三足鼎爐。


    光芒霎時湧進雙目,感覺很刺眼,又捂著額頭緩了緩。


    許久後。


    陸缺從三足鼎爐出來,外麵是清晨,東邊的太陽大半邊兒沒在雲海裏,暈染漫天的朝霞。


    新的一天。


    陸缺並不知睡過去多久,很擔憂蘇寒衣他們的處境,立即收起三足鼎爐,向仙城主城的方向趕去。


    身體狀況還糟糕,仙城寒氣已經侵入穴竅玄關,暫時無法動用靈力。


    不幸中的萬幸是,先天衝擊元嬰後期成功,得到的天地反哺在氣海穴中開辟出了空間,充斥著領域的力量,隔絕仙城寒氣,沒使丹田天地遭到侵害。


    ………


    越靠近仙城主城,地麵越殘破,留著許多術法對轟的凹坑。


    行進五六十裏。


    陸缺感覺很疲倦,滑進相對較淺的凹坑裏躺著休息,取出水甕,灌了幾口水,隨後臉色暗淡地放下水甕。


    無論在戰場如何冷漠血勇,但停下來,一人獨處,心裏就會覺得很空。


    觸及前世記憶,看著故友蓋十三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仍然義無反顧地返迴人間…又眼睜睜看著莫姑娘和師侄薛昂死在麵前,前世今生,愴痛紛至遝來,陸缺胸口一癢,哇的又湧出口血。


    人非草木,人非草木。


    陸缺抹去從下巴淌下來的血,臉色變得更差,坐了會兒,忽然想起點什麽,連忙倒水洗淨雙手,從咫尺空間取出一隻香囊。


    香囊很舊,式樣是百餘年的老款式,香氣也早已經散盡。


    他輕捏了捏,麵色愧疚,呢喃低語:“對不起啊雲師姐,沒能保護好師侄,沒能讓你的道統傳承延續下去。”


    過不多時。


    又感覺到巨大倦意襲來,陸缺連忙用三足鼎爐罩住自己,點起血晶火,歪在爐壁上睡去。


    許久沒做過夢,這次出乎意料的又釀生夢境。


    是一個很好的天氣。


    雲薔,魚小魚,吾仲,夏思文,還有妹妹吳嬰,薛昂,小姑娘何若若,他們都在…


    但醒來後周圍仍是支離破碎的凹坑,空無一人。


    ………


    幾天後。


    陸缺走到一座荒廢的仙鎮,應該是前不久才發生過戰鬥,殘垣斷壁間遺留著新鑿出的劍孔。


    一道石質橫梁,掛著條帶血的布條,赫然是鳳棲山的繡鳳服。


    繼續往前走,有塊青色宗門令牌橫插在磚縫裏,正麵有“參合”二字。


    陸缺撿起來宗門令牌,猶豫很久,終究將令牌翻到了背麵,比預料的還要糟糕,他站立不穩,踉蹌地撞在斷牆上,眼中光芒劇烈跳動。


    隻見宗門令牌有個刺眼的嚴字。


    進入北冕仙城且又姓嚴的參合宮弟子,僅有師兄嚴高玄。


    “嚴師兄?嚴師兄!”


    連喊兩聲後,陸缺發瘋似的在殘垣斷壁中翻找,挨個檢查還立著的房間。


    光陰流逝,戰爭意外,種種因由,原先青雲浦的海字輩師兄們已經不剩多少個,真的損失不起…


    陸缺跌跌撞撞地衝入仙鎮深處,經過一道長街街口,驀然停住,隻見紅褐色的長街石板,到處都是濁齒犬的爪印。


    “師兄?”


    ………


    (注:朱與在某個新年,給陸缺送的禮物,就是殘次版的創生之火,畢竟那是在夢裏捏造的,不是正版創生之火,陸缺自己並不知道,一直覺得陵光娘娘的賞賜。


    既然是殘次版,就會有缺陷,下本書會寫。


    主角光環大不大,感覺是在於對比。康迴被砸成仙城冰雹粉末,僅憑一粒水就能滿血複活;吳嬰吸收毒性一天就能死而複生,祝百壽體內的火焰聖相等等…陸缺的掛還算在很普通範圍。


    另外,反派太厲害,一個中等部落的古巫,就能讓幾輩天驕束手無策,主角這邊兒沒點保命手段,根本沒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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