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錦嫣聽得出陸缺的弦外之音,扶著耳畔青絲付之一笑。


    夤夜會麵,情投意合,倘若隻是簡單的說說話,那反倒奇怪了。


    看著陸缺沿階而下,逐漸靠近,蘭錦嫣心念千迴百轉,思量陸缺對她動心,約莫是她品行不錯,相貌也不錯,在北冕仙城又有相扶相依的經曆,這是人生中很美好的事。


    她抿唇猶豫,在陸缺往前走兩步後,立即跟上,輕輕挽住了陸缺手臂。


    陸缺迴眸看去,蘭錦嫣雙頰微紅地別過臉。


    很害羞。


    從修行伊始到進入北冕仙城,漫長三百年,蘭錦嫣沒想過,往後會與人結成道侶或者成為別人的妻子。


    隻是天意從來高難問,事情已經發生,就得慢慢學會適應。


    陸缺救她性命,幫她查出《玄霜心訣》的問題,主動親近也沒什麽問題,所謂女為悅己者容…


    蘭錦嫣如是想。


    通過不算很長的地下通道,到了上麵的臥室。


    床側的桌子上擺著兩杯水,剛剛燒好沒多久,還在冒著白汽。水裏各丟了兩粒血玉粟,變成微微紅色。


    蘭錦嫣捧起杯水遞過來:“我也不會太照顧人,你需要的話,我慢慢學。”


    真誠二字殺傷力委實很強,當她不太順當地說出這兩句話,再次讓陸缺對自己的品性產生懷疑。


    “心思這麽幹淨的女子,我對她還始終保持戒心,好像的確有點不當人。”


    陸缺咳了一聲,掩飾內心的卑劣,接住茶杯道:“蘭前輩現在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挺好的,不用刻意改變什麽。”


    “不早就改變了。”


    “嗯嗬嗬…”


    “今天過來找之前,你應是在練功,主修仙武是比修其他更累點,你到床上去躺會兒。看玉送這套被褥雖不及玉葉輕雲床,可舒服許多。”


    陸缺坐到床上,靠枕柔軟的靠枕,沒有完全躺下去。


    蘭錦嫣不緊不慢地說著話,天南海北,除了涉及宗門隱秘的,都願意聊聊,反正話題不重要,和誰聊才重要。


    大半夜時間很快過去。


    鑒於清晨楚欽和薑看玉會過來問安,陸缺提前迴自己洞府。


    等迴到洞府,才猛拍額頭,後知後覺地想起夜裏光顧著聊天,忽略了蘭前輩絕美的姿色。


    這簡直是可恥的浪費。


    他倒沒什麽,但蘭前輩初涉男女之情,會不覺得被冷落了?


    ………


    還有一年就要啟程,沿路的修行環境,絕對比不了山洞洞府。


    陸缺定下注意,等朝露蒲團凹槽裏嵌的原生晶耗盡,就咬咬牙嵌上梗刺鼠的,用這所剩不多的時間全心沉澱。


    另一方麵。


    《穹極生滅掌》暫時已經練到頂了,仙武側重得移向刀法。


    關於刀法,陸缺心裏早有盤算,還曾想請教師傅蘇寒衣,但當時正處於心障折磨的狀態,蘇寒衣讓他閉嘴。


    但經過這麽多年,心境又有提升,倒也不用請教了。


    他想刪繁就簡,以自悟刀法凝聚出武相真身!


    早期自創的《龍雲六式》過於淺顯,也過於繁雜,不可能凝聚武相真身,有一點可能的是在裂穀囚籠悟出的三式。


    從蘭錦嫣洞府迴來後,陸缺就把自己關在臥室仔細琢磨…


    第一式多歧路,名稱源於故友聞大倉送的酒,但如今細細想來,這式創作之間太過草率了。


    聞大倉脫離修仙界,在世俗裏終老,柴米油鹽踏踏實實走完了一輩子,對於世事感悟和理解,其實是要遠超過陸缺這個動輒就閉關三五年的修士。


    從來不是活的長,就懂得多。


    一甕多歧路,滿是世事酸甜苦辣,陸缺到現在喝都喝不明白,還何談引為仙武意蘊創作刀法?


    多歧路,可棄。


    但陸缺沒想忘了這位故友,隻是覺得自己心境感悟還不夠,想等在仙路上走的更遠了,迴頭往時,再以這式祭奠故友。


    第三式石有瑕,這式是鑿重鉻礦料,突發奇想創作的,原本就有點湊數,現在想想也可放棄。


    所剩的隻有蓮花生了。


    念頭至此。


    陸缺目光微微閃爍,想起鎖龍鎮的漫天風雪,三橋鎮的十裏荷花。


    從凜冬到暖春,他其實走了百餘年的時光,可那段路的盡頭,是吳嬰的死。也是在那時,他徹底堅定了對付古元妖神的心念。


    一段路的盡頭,正是另一段路的起始。


    蓮花生可用!


    陸缺停下關於仙武思緒,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思量家鄉三橋鎮風物。


    荷花開在暮春,桂花落在深秋,一年一年的輪轉,跨河的石拱橋想必更舊,被來來往往的行人摩挲出了油光。


    青牆黛瓦的街巷,常常披著水煙,經過許多好看的油紙傘。


    走到鎮口,前麵是小寧河河神的廟,再往前不遠就是吳嬰的墳塋。三橋鎮上還流傳著她的故事,百姓稱她做吳嬰仙子…


    過了三橋鎮的出入口,小寧河河道沿水田蜿蜒,上麵漂泊著許多渡船。


    何若若曾在小寧河擺渡遊人,初見時還是豆蔻少女,可轉眼成了家,轉眼鬢角爬上了霜華,轉眼已經不在。


    很久了。


    陸缺放下水杯,推開洞府門往外走,腦海閃過家鄉三橋鎮的種種畫麵,沒有用《神心術》細看,隻是簡單迴憶。


    他還想到那座略顯簡樸的陸宅,宅子裏無人居住,但胡桃平日都會派人打理,保存的很好。


    家裏的二十畝桑田由府裏的人管著,養了蠶,剝繭抽絲的時候,侯府後院架著很多扁平的籮筐…


    “走路不長眼?”蘇寒衣迎麵走過來,見陸缺不知讓路,冷語了一句。


    “想點事,沒注意到師傅。”


    蘇寒衣本不想再多說,但擦肩而過時,覺察到陸缺眼眸中平靜無波,甚至出現少有的明淨,咦了一聲:“你小子不對勁兒。”


    “哪兒不對?”


    “好像心境有所長進。”


    還以為蘇寒衣要說什麽,原來是這事,陸缺笑道:“原本是琢磨仙武刀法的,半道走了神兒,想起家鄉風物,或許是時間過去的太久,逐漸能用平常心去看待,心裏就平靜了點。”


    蘇寒衣問道:“沒著急馬上練刀?”


    “沒有。”


    “這就對了,修行往往求而不得,故須順其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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