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收拾還誰收拾?!”教官聽到他的話直接吼他,“收拾完了去走廊下麵站著!我看得到!”


    沐陽朝教官做了個鬼臉,戴著口罩也不知道他看到沒有。


    嚴陰郎的俯臥撐是50個,太陽在天上無情的散發著毒辣的光,唿吸是熱的、汗水也是熱的,地麵被他不斷落下的汗水打濕,很快蒸發。


    剛剛休息了一會兒又喝了解暑藥,體力恢複了不少,50個俯臥撐做的比其他20個的都快。


    “報告,50個俯臥撐完畢。”嚴陰郎鸚鵡學舌般機械的打報告。


    嚴陰郎歸隊站直,汗水洶湧的往下淌,頭發被汗水打濕,短硬的圓寸在光下泛著水光。衣服已經濕的宛如從水裏出來似的,滌綸布料緊緊的貼在身體上,少年發育均勻緊實的身體在急促的唿吸下起伏著。


    其實嚴陰郎的身體很精壯,肩寬腿長,胳膊上是常年做家務、幹重活練出來的肌肉線條。明明有一米七八的高個子,可他偏偏含胸駝背,眼神空洞無神,給人一種陰鬱的自卑感。


    這會兒體力消耗太大,雙腿無力,不得不挺起脊椎咬牙堅持,背脊挺直,精壯的身材顯露,同學們這才注意到他們這個沉默寡言、看起來陰沉自卑的班長竟然這麽高,而且還挺壯……寸頭最考驗顏值,長得似乎也還不錯。


    旁邊不少女生餘光往嚴陰郎這邊瞥,女生們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對這位班長充滿好奇。


    嚴陰郎此刻無暇顧及別人打量的眼光,他喘著氣,滿腦子都是沐陽剛剛說的話。朋友?


    這對他來說遙遠又陌生的詞匯。


    沐陽說得對,他一直沒有朋友,別人覺得他怪異不想靠近他,他也不想主動去招惹別人。


    蝸牛習慣待在自己的小殼裏,他並不覺得孤獨,反而感到安心。


    每天的生活是他能夠掌握的,兩點一線的上下學、做飯洗衣服、成為別人發泄的沙包挨打挨罵。


    他不需要朋友,那是未知的領域,是別人打著旗號來欺負他的借口。


    魔鬼般的軍訓結束,終於熬到放學,所有人體力透支,教室裏的風扇起不了任何作用,教室裏充斥著汗味和體味,實在是不好聞。


    鄧琳站在講台上居高臨下地說:“今天迴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七點,誰敢遲到先站一小時軍姿再去軍訓!好了,解散。”


    大家已經沒有精力哀嚎,拖著疲倦沉重的身體忙不迭的奔出教室。


    隻有沐陽精神熠熠,精力充沛得很,把書包隨意的跨在肩上,“班長,我先走啦!咱們明天,哦不對……軍訓一周我應該都不會來,咱們下周見。”


    嚴陰郎嗯了一聲。


    沐陽不滿,“嗯是什麽意思啊?你不該給我說點什麽嗎?這是禮節問題好不啦?”


    尾音上翹,少年的聲音裏帶著俏皮。


    嚴陰郎茫然,從沒人和他約過什麽時候見,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是木頭吧?”沐陽無奈,“這種時候你也應該迴我一句‘下周見’,這樣表示你也想見到我呀。”


    “……”


    想見到沐陽嗎?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嚴陰郎看著沐陽笑吟吟的眼睛,嘴巴比腦子快了一步,“……下周見。”


    沐陽這下心滿意足了,揮了揮手離開教室。


    嚴陰郎是班長,鄧琳讓他等同學走完後把教室課桌整理一下再離開,還把鑰匙給了他,告訴他每天要第一個到班上來開門。


    嚴陰郎一一記下。


    他第一次當班長,不知道別人是如何做的,隻能老師吩咐什麽做什麽了。


    傍晚的夕陽燒的格外火熱,天邊的雲朵被層層渲染成金橘,好似打翻了顏料盤,紅、粉、橘、黃揉在一起變成果味的棉花糖。


    嚴陰郎舔了舔幹澀的唇,莫名有點想吃甜的。


    最好可以是橘子味的。


    迴過神他覺得自己好奇怪,以前從來不會關注天空如何,更不會無緣無故想吃什麽東西……


    嚴陰郎不去想亂七八糟的東西,把門窗鎖好後離開了學校。


    他沒有迴家而是去了小診所,老頭壓根兒沒想到他會主動來。


    嚴陰郎走後他才發現壓給他的手機是最低級的老年機,像他這樣的老年人都不用了,年輕人怎麽會用?


    老頭還以為自己被嚴陰郎耍了,所以看到他進來時非常吃驚,“喲,你沒跑啊?”


    嚴陰郎:“沒有,我上學。”


    這小夥子看上去還真挺老實的。


    老頭心想著,問:“那我的藥呢?”


    “沒找到。”嚴陰郎說,“我明天再去找了給你。”


    老頭看了一眼空了的藥罐,“你是學生吧?你既然有這個誠心,我也不為難你。天黑後你去幫我找吧,隻要不見太陽,藥效早晚都一樣。你也看到了我罐子已經空了,如果你不來,我打算明早上去采藥的。”


    “好。”嚴陰郎轉身準備離開。


    “這個給你。”老頭把手機遞給他。


    嚴陰郎沉默接過。


    老頭看著他的背影,嘖嘖直搖頭。


    真是個奇怪的小屁孩。


    夏天的天色很長,嚴陰郎迴家給自己隨便煮了點吃的,然後洗澡換了身衣服,再把衛生打理了、把劉勇南和張素的衣服洗了晾好。


    天空由亮轉暗,星星悄悄探出腦袋。


    等天全部黑下來後,嚴陰郎拿著手電筒出了門。


    晚上比早上更難找,電筒的光線有限,他對草藥並不熟悉,加上樹林裏蚊蟲太多了,一直嗡嗡的在耳邊叫。


    幸虧他穿的長衣長褲,不然早就咬的渾身是包。


    半小時過去,嚴陰郎也隻找到一株草藥,悶熱潮濕的環境讓他又出了滿身的汗。


    “嚴陰郎?”


    身後傳來的聲音在這片寂靜的樹林裏的格外清亮。


    烏雲從月前無聲的劃過,月光得以顯現,微弱的淺白努力的向這小小的天地散發光芒,倒不如路邊的路燈來得實在。


    蹲在地上的嚴陰郎站起來,舉著手電轉過身,強光打在他身後的少年臉上。


    “你幹什麽?”那人被刺激的轉過頭,“把電筒關了唄,這光也太強了。”


    嚴陰郎依言照做。


    他實在沒想到,僅僅幾個小時後,和他相約下周見的人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第8章 【人生中第一個朋友】


    “你在這裏做什麽?”沐陽眨了眨暈著白光的眼睛,不解地問道。


    嚴陰郎:“采藥。”


    “采藥?”沐陽上前,路燈照在身上的光隨著他進入樹林,一點點沒入黑暗,“噢…這裏陰涼潮濕,確實適合有些草藥生長。你要采什麽?”


    嚴陰郎把樣品拿給他看。


    沐陽借著手電筒的光看了看,了然道:“這不是連錢草嘛?還有這個…抱石蓮…十萼茄……”


    嚴陰郎疑惑:“你認識?”


    “認識啊,怎麽不認識。”沐陽直接拿過他手裏的手電筒,指尖在他的手腕處輕輕擦過。


    嚴陰郎感覺到似蚊蟲叮咬的癢意,以為是蚊子,猛的一拍。


    “這些草藥喜歡長在……哎喲……”沐陽正在興致勃勃地說,莫名其妙被他打了一下,力氣很大,指尖震的發痛,“你幹嘛?我這好心想帶著你找草藥,你還打我啊?”


    “……”嚴陰郎垂著眼道歉,“對不起…我以為是蚊子……”


    “……”沐陽被氣笑,戴著口罩的笑聲有點悶,“你真是個二百五。”


    “二百五是什麽?”


    嚴陰郎從小聽到罵自己的都是不堪入耳的下三濫詞匯,這個二百五還真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


    他以為沐陽是在罵他,可這笑吟吟的反應著實不像,所以問出口。


    沐陽:“說你傻。”


    嚴陰郎:“……”


    密集的梧桐樹層層交織著,樹葉垂下像一條條粗壯的大蟒蛇盤繞,巨大的黑網將這片土裏籠罩。幽靜寂寥、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腥土混合著野草的味道。


    耳邊蚊蟲嗡嗡作響和聒噪的蟬鳴被沐陽幹淨的音色取代,宛如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麵,在岑寂的林間掀起陣陣波瀾。


    沐陽打著手電朝裏走去,隨便在一棵樹前蹲下,手指撥了撥雜亂的野草,“這些草藥都喜歡陰涼潮濕的地方,特別好找,你看,這不就是?”


    這麽快就被他找到,嚴陰郎不相信,走到沐陽身邊蹲下,怎麽看都和手裏的樣品不像。


    嚴陰郎眉頭微微皺著,“長得不一樣。”


    “說你傻真不冤枉你。”沐陽一個勁兒直樂,“你這是晾幹後的幹枯狀態,當然會不一樣了。就好比人死後腐爛的身體能和活著的一樣嗎?”有道理。


    嚴陰郎聽從沐陽的,把草藥擇下仔細的裝好。


    “你為什麽要找草藥?”沐陽問。


    “欠醫館錢。”嚴陰郎言簡意賅地說。


    沐陽看了他一眼,收斂了些笑意,把找到的連錢草遞給他,“那你早上在這裏就是為了找草藥?”


    嚴陰郎小心接過,“嗯。”


    “你要找多少?”


    嚴陰郎看了看手裏的,“這個還差一株。”


    沐陽瞧了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這是淫羊藿。”


    “哦。”


    “……”沐陽沒等到他追問直翻白眼,“你知道它有什麽功效嗎?”嚴陰郎搖頭。


    沐陽笑的賤兮兮的,“補腎壯陽。”


    嚴陰郎走在前麵低頭認真找著,“哦,好的。”


    沐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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