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趕緊爬起來,出去開門,門打開,啥也沒有。


    小曼問:“如意哥,誰在外麵?”


    如意說:“沒人,窗戶外麵好像有東西。……是一雙鞋。”


    “啊?”小曼趕緊起來,同樣衝出了屋子。


    沒錯,窗戶的外麵的確是一雙鞋。嶄新嶄新的女式皮鞋。


    看到那雙鞋,小曼的眼淚嘩啦流了出來,驚叫一聲:“癩子,是癩子哥……。”


    如意也吃了一驚:“怎麽?大癩子迴來了?”


    小曼說:“一定是癩子哥,隻有他知道我鞋子的尺碼,這雙鞋子從前他為我買過,一模一樣。癩子哥……!”


    小曼一下子抱緊那雙鞋,衝向了大門口。


    她知道大癩子來過,不知道男人從哪兒來的,也不知道男人從哪兒出去的,但是她相信,那就是大癩子。


    小曼再次衝上山路,一邊跑一邊喊:“癩子哥,俺知道你迴來了,你出來啊……快出來啊!”


    她從羊場的大門口一直追逐到大梁山小學的門口。也沒有看到大癩子。


    她知道癩子就在不遠處看著她。


    她哭喊著:“賴子哥,俺知道你在這兒,祝福曼兒吧,曼兒成家了,俺也祝福你……。”


    不遠處的一顆大樹背後,一條漆黑的人影蹲了下去,用力咬著牙,淚水彌漫了雙眼。


    這個人就是大癩子,大癩子在小曼的新婚夜趕了過來,送給了女人最後的祝福。


    他竭力壓抑著痛苦跟悲憤,強忍著眼淚不要掉下來。嘴唇都咬得發青了。


    他不敢出去,因為隻要衝出去,小曼一定會苦苦纏著他不放,到那時,女人的一生都會因為他而改變。


    他不想做罪人,因為啥也給不了她,帶給她的隻有無盡的痛苦。


    他希望小曼活得幸福,這種幸福他沒有辦法幫著她實現,隻有如意才能幫著她實現。


    盡管如意是他的仇敵,可他甘願把心愛的女人送給仇敵。


    小曼的身影在黑暗裏焦躁地唿喊:“癩子哥,你出來啊,讓俺見你最後一麵行不行?曼兒想死你了,俺保證以後再也不纏著你了。”


    可大癩子還是沒有出現。


    如意從後麵追了過來,攙扶了小曼的肩膀。


    他也知道大癩子就在不遠處,於是扯開嗓子喊:“癩子,我知道你就在這兒,從今天起,我跟你的恩怨一筆勾銷了。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曼的。你安心地去吧。以後好好做人。我會把對你的虧欠全部彌補在小曼的身上。”


    兩個人喊了半天,隻能對著空氣說話,夜色非常冷,小曼打了個冷戰。


    如意趕緊脫下西裝,幫著女人披在了身上。他說:“小曼,咱走吧,癩子不會出來了。”


    小曼戀戀不舍,一步一迴頭跟著如意走了,她的眼睛一直向後瞟,她想再看一眼,或許最後一眼,賴子哥就會忽然從天而降。


    看著兩個人遠去的背影,大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完了,啥都完了,生無可戀了。跟小曼的一切全都付水東流。


    現在想起在大西北的那段時光,簡直就是一場美好的夢。現在這個夢終於醒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大癩子才從地上爬起來,他擦幹了眼淚。


    他的摩托車就隱藏在山道的一側,在一塊大石頭的後麵。


    找到摩托,跨上去打響,大癩子飛馳而去。


    從今以後,大梁山再也跟他沒有關係。包括這裏的人,這裏的地,這裏的房產,全都沒有任何關係。


    那些地,那幾間破房子,他全都留給了麗娜,在遺囑裏就寫明了。


    也就是說,他在大梁山的最後一絲眷戀也沒有了,完全換了身份。大梁山再也沒有大癩子這個人。


    不過三十裏鋪卻多了一個人,那個人不叫大癩子,而是叫李柱子。


    三百多裏的路是兩個小時走完的,摩托車很快,山路也很好走。


    迴到三十裏鋪的時候,才剛剛半夜12點。


    大癩子將摩托車開進了車棚子裏,一身的疲憊。


    他扯下大衣,解開了風衣的扣子,走進了屋子。


    碎妹子已經睡下了,發現男人進門,女人拉亮了電燈。


    “迴來了?”女人問。


    “迴來了。”男人迴答。


    “睡吧,天不早了。”女人說。


    大癩子就解下衣服,進了棉被。


    女人纏了過來,抱上了男人粗壯的腰:“皮鞋送給她了?”


    “嗯……。”


    “小曼有沒有對你戀戀不舍?”


    “嗯,但是我沒有見她,因為大癩子已經死了,從今後,我是你碎妹子的男人,一輩子都是。”


    碎妹子感動起來,臉蛋貼在了男人的胸膛上:“癩子,從今以後,你就是俺的了,誰也搶不走……咱倆終於可以廝守終生了。”


    “是,從今以後,我的身邊隻有你了,你也隻有我。”


    男人很麻木,一點也沒有衝動。


    難道真的忘了嗎?小曼怎麽可能從心裏抹去?女人的一切早已在他的心裏打上了烙印。


    他是那麽的貪戀她,貪戀她的身體,貪戀她的靈魂。


    可不得不放手,誰讓自己是殺人犯,改頭換麵。


    女人的手在男人的肚子上滑啊滑,摸啊摸,刺激著他的神經。大癩子還是沒反應。


    碎妹子問:“你咋了?好像不高興。”


    大癩子說:“我沒有。”


    碎妹子說:“俺知道,你需要適應一下,一年了,整整一年了,你還是忘不掉她,不過俺相信,時間會衝淡一切。俺可以等。”


    大癩子一陣感動,把碎妹子拉進了懷裏。說:“不用等了,現在就可以適應。”


    “真的?”


    “真的,不信你可以試試。”


    女人就噗嗤一笑:“那好,俺試試。”


    碎妹子就翻身把男人壓在了底下,自己動,動過來,動過去,男人果然有了反應。


    她就趴在他的身上,自己歡暢起來。


    暗夜裏,大癩子可以看到女人兩團的晃動。


    現在,對於大癩子來說是過一天算一天,完全是在混日子。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改頭換麵的事兒,啥時候會被人揭發。


    一旦揭發,公家就會找上門,手銬也會戴在他的手腕上,迎接他的,或許是刑場上的子彈,或者是注射台上的安樂死。


    聽說現在公家處決犯人都不用子彈了,而是注射。


    那是一種藥,名字就叫安樂死,人可以在毫無痛苦,毫無知覺下身體機能衰竭,最後停止唿吸。


    被法醫驗證死亡,直接會被扔進火葬場的高爐,二十分鍾不到,就能會化成一堆灰燼。


    生命原來是這麽的脆弱。


    大癩子不怕死,該享受的享受了,該了結的心願了結了,啥都放下了。


    過一天賺一天,過一個小時候賺一個小時,過一分鍾也多賺一分鍾。


    隻有死過的人,才知道生命的珍貴。才會珍惜每一天,每一分鍾,每一秒。


    他準備厚積薄發,利用僅有的生命拚一拚,搏一搏。發揮一下餘熱。


    給自己積點德,給他和麗娜的孩子積點德。


    從今天起,老子要做一個好人。


    所以,他變得強烈起來,一下子把碎妹子從身上翻下,變被動為主動,強攻起來。


    碎妹子的身子在暗夜裏晃蕩的更厲害了,呢喃起來,叫喚起來。


    女人的手也在他的後背上亂抓亂撓,抓出了無數的血手印。


    別看碎妹子年紀大了,哪方麵的需求還挺強,就像一隻怎麽也喂不飽的貓。


    不知道晃蕩了多久,男人哆嗦,女人也哆嗦。碎妹子的叫聲變了調調,好像火車鑽進了山洞,發出一股沉悶的長鳴。


    大癩子也跟一頭挨了刀子的白豬差不多,趴在女人的肚子上不動彈了。


    第二天清晨起來,兩個人精神非常好。


    他們起床,下炕,又開始忙活了,走進羊場,走進了狗場。


    眼看著過年了,豐收在望。


    這一年,是大癩子豐收的一年。兩千隻都長成了大羊,同時也產下了三千多隻羊羔子。


    大羊賣掉就是錢。羊羔子也在茁壯成長。


    狗場建立起來了,雞場建立起來了,鴨子廠,跟林場也建立了起來。


    如今的大癩子是三十裏鋪的村長,在他的管理下,一年不到的時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同時建立起來的,還有運輸隊的雛形,那是三裏鋪三十多輛三馬子隊。


    這一年,大癩子跟山外的屠宰場簽約了合同,每年供給屠宰場兩千隻活羊。


    他也跟山外的奶製品公司簽約了合同,每年供給他們上萬公斤的羊奶。


    隨著一陣陣鞭炮的炸響,2010年就那麽過去了。迎來了2011年的春天。


    他沒有食言,大羊賣掉,給了碎妹子三個兒女每人二十萬。


    碎妹子的三個兒女也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發展的速度相當驚人,跟如意的羊場拉開了競賽。


    很快,三十裏鋪開始揚名立萬,在活水鄉出名了,上了縣裏的電視台,市裏的電視台。也上了各大報紙的頭條。


    整個z市的人都知道,繼王海亮之後,活水鄉又出了另一個農民企業家。那個農民企業家是個女的,名字叫碎妹子。


    所有企業的法人代表也是碎妹子。


    沒有人知道她的背後是大癩子。大癩子才是三十裏鋪所有企業真正的龍頭。


    他甘願躲在背後,默默支持著女人,幫著女人蓬勃發展。


    他提心吊膽,如履薄冰,也沒臉出來見人,因為太醜了,而且醜得很特別,也就是特別的醜。


    這種醜臉是不能見人的,也會影響三十裏鋪的形象。


    所以他甘願付出,做了碎妹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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