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神算子


    看到孫瞎子的第一眼,張大栓嚇得差點衝一褲子尿。


    孫瞎子竟然還活著,沒有被大火燒死,讓他迷惑不解,也魂飛魄散。


    “你你你,你咋……沒有死?你咋還……活著?”張大栓結結巴巴道。


    孫瞎子嗬嗬一笑:“怎麽,大栓兄弟盼著我死嘛?我死了對你有啥好處?”


    張大栓使勁壓了壓情緒,竭力保持自己不要驚慌,意外,這隻是個意外而已,絕不是孫瞎子的鬼魂。


    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鬼?


    他的表情很尷尬,惶恐不已,說道:“我聽說孫家莊著火了,燒得片瓦不留,你的屍體都找不到了,你……到哪兒去了?”


    張大栓是胡扯,從昨天晚上迴來,他都沒出過門,根本不知道孫家莊的事兒。


    他知道的這些,都是媳婦大栓嬸跟他說的。


    大栓嬸告訴他,昨晚孫家莊著火了,孫老婆兒被燒死了,一個孀婦也被燒死了,孫瞎子失蹤,不知去向。


    孫瞎子微微一笑:“嗬嗬,想把我燒死的天火,還沒有生起來,大栓兄弟,這火就是你放的吧?你就是想燒死我對不對?因為我知道你的秘密太多了,你想滅口!”


    孫瞎子的話如刀如劍,將張大栓擊得連連後退。冷汗一個勁地往外冒,唿啦濕透了貼身衣服。


    但他依然假裝平靜,說:“瞎子哥,這玩笑可開不得,我咋會害你?咱們是多年的鄰居啊。”


    孫瞎子哼了一聲:“我還不知道你?你張大栓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啥屎,有沒有跑肚痢疾。


    昨天晚上我就發現了你,看到了你的身影,是你點著了我家的柴火堆,點著以後你就後悔了,還喊了兩聲救火,然後就跑了,對不?”


    我的個天啊!張大栓的身體再次被雷電劈中,僵在哪兒不動彈了。


    “大栓兄弟,害死了人命,你就不怕報應?不怕坐牢?即便你逃的過法律的製裁,也逃不過良心的譴責。你就不怕死去的冤魂找你索命?”


    張大栓的意誌一下子就被擊垮了,兩腿一軟,底氣一卸,好像一灘爛泥,撲通衝孫瞎子跪了下去,一下子抱上了瞎子的雙腿。


    他嚎哭一聲:“瞎子哥,饒命,饒命啊!求求你放過我吧……沒錯,這火就是我放的,可我是無意的,我隻是想嚇唬你一下,不想你胡說八道,沒想到要害你的性命啊。


    看在咱們是鄰居,大家都生活在大梁山,父一輩子一輩的交情上,你不要通知公安,不要把我放火的事兒抖出來,行不行?我求求你了,給你磕頭了,您大慈大悲,是觀音菩薩。求你了,求你了……”


    砰砰砰,張大栓開始給孫瞎子磕頭,腦殼磕在地上如搗蒜,嚇得魂不附體。


    現在,他對孫瞎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怪不得大梁山的人都叫他活神仙,真是料事如神。


    自己還沒有下手,孫瞎子就預料到了不妙,而且第一時間逃了出來。


    想那諸葛在世,孔明重生,也不過如此吧?


    張大栓是怕死的,有滋有味的日子還沒有過夠。


    他經受了八年的牢獄之災,嚐到了看守所的滋味,並且發誓,這輩子也不想進看守所了。


    現在孫瞎子抓住了他的把柄,萬一在村子裏這麽一宣揚,這次就不是判刑十年八年了,是要槍斃的。


    我死了俺媳婦咋辦?兒子二狗咋辦?我還沒見過孫子呢,沒看到張家的後人出世。


    孫瞎子把拄杖點在地上嘣嘣作響。嘴唇哆嗦著:“冤孽,冤孽啊!大栓,既知今日何必當初啊,你犯法了知道嗎?你這是犯罪啊。”


    張大栓說:“我知道,我知道,瞎子哥,你就當我是個屁,高抬貴屁股,放了我吧。以後我一定把你當親爹老子來孝敬……”


    孫瞎子沒辦法,抽搐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起來吧,我不說,沒人知道。”


    張大栓的眼睛裏閃出亮光:“瞎子哥,您真的幫我保密?”


    孫瞎子說:“死者已矣,存者偷生,死的就死了,再賠上一條性命,大梁山就更虧了,你走吧,以後好自為之……”


    孫瞎子扯開張大栓,就那麽走了。


    張大栓跪在地上沒有起,聽到孫瞎子原諒他的話,他渾身虛脫,倒在了地上,立刻人事不省。


    孫瞎子咕嘟一句:“傷天害理啊,自作孽不可活,我不收拾你,老天也會收拾你。”


    孫瞎子一邊走一邊歎氣,拄杖劃在地上刺刺拉拉響。


    他的心裏跟鏡子一樣。


    其實他剛才在詐張大栓,他根本沒有看到張大栓放火。


    想不到這麽一詐,張大栓就說了實話。


    昨天晚上,孫瞎子跟張大栓分開,迴到了村子。


    走到村東頭的老槐樹底下,孫瞎子忽然打了個冷戰,預感到不妙。


    於是,他趕緊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這麽一算不要緊,立刻渾身打了個哆嗦。


    他算到今晚有無妄之災,是人生中的一劫。


    如果躲不開這一劫,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死忌。


    孫瞎子家傳的卜卦術,非常靈驗。


    迷信這種事兒是很神奇的,你信則有,不信則無。


    孫瞎子一輩子都在研究術數,研究陰陽八卦,他相信命運,相信定數。


    而且立刻就算出,張大栓對他不利。這一劫也是張大栓搞出來的。


    給孫瞎子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躲,躲開這次無妄之災。


    他又掰著指頭算了算,算出了大梁山的最佳方位,哪兒藏身最好。


    立刻,他就算出,疙瘩坡是風水寶地,無妄之災不會落到疙瘩坡。


    而且,位置最佳的地方,就是王海亮爹老子王慶祥的那家醫館。


    這個位置也是推算出來的,根據八卦推出來的……哪兒是生門。


    於是,孫瞎子沒迴家,拄著拐杖絲絲拉拉,直奔王慶祥的中醫館。


    來到中醫館的時候,王慶祥已經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正待洗手吃飯了。


    王慶祥一個人過,沒有迴家,一直住在醫館。


    他住在醫館有兩個原因。


    第一,不想睡家裏的土炕,因為隻要躺在家裏的土炕上,他立刻會想起海亮娘。


    想起海亮娘的死,他就會傷心,心裏難過,整夜整夜睡不著。


    海亮娘死去三年多了,女人的影子至今在他的腦海裏縈繞。


    他想起了女人的哭,女人的笑,想起女人為他做飯,洗碗,係著圍裙在廚房忙活。


    他也聽到了女人讓他幫忙掂水的唿喚聲,可是當他一頭衝進廚房以後,廚房裏卻空空如野,哪裏還有媳婦的身影?


    兩行淚珠已經彌漫了雙眼……。


    王慶祥知道,自己想媳婦了,也想死去的孫上香。離開家,是為了不傷心。


    第二個原因,他覺得跟兒子媳婦住一塊不好。


    哪兒是兒子海亮跟兒媳婦玉珠的天地。


    王海亮每天迴家,每天晚上跟媳婦玉珠鼓搗……兩口子嘻嘻哈哈,叮叮咣咣,整個屋子都弄得地動山搖,院子裏的老椿樹也被他們兩口子弄得來迴晃蕩。


    年輕人火力大,他做公公的隻能忍著。棉花塞住耳朵也不管用,海亮的吼叫聲跟玉珠的呢喃聲一個勁地往耳朵裏鑽。


    王慶祥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全村人都要休息,你倆倒是小點聲啊?


    兒子跟兒媳炕上那點事,他一個做公公的也不好意思開口。


    幹脆,迴醫館去吧,就當看護醫館了,眼不見也就心不煩了。你們兩口子愛怎麽鼓搗,就怎麽鼓搗吧。


    就這樣,王慶祥一直住在醫館,已經住了好幾年。


    頭一年,玉珠每天都要給公爹送飯,家裏有啥好吃的,都送過去,讓公爹嚐嚐鮮。


    時間長了,王慶祥有點煩,說:“孩子,你每天要上課,備課,收拾家務,那麽忙,飯就別送了,我自己做。”


    於是,王慶祥就從家裏弄來了糧食,鍋灶,還有柴米油鹽,自己做著吃。


    他還年輕,五十不到,身體健壯,手腳也利索,不想給孩子添累贅。


    再後來,玉珠果然不送飯了,但是如果改善生活,捏餃子,蒸包子,燉大肉,還是會照樣給公爹送過去。


    孫瞎子拖著盲杖,趕到王慶祥醫館的時候,王慶祥剛剛做好飯,正在吃。


    孫瞎子挑開了門簾子,問:“慶祥老哥,吃著呢?”


    王慶祥一愣:“孫瞎子,咋是你?你哪兒不舒服?”


    孫瞎子說:“我沒有不舒服,就是找你聊聊,咱哥倆很久沒聊天了。”


    王慶祥問:“你吃飯沒?”


    孫瞎子說:“沒,我老光棍一條,家裏沒人做,我能在你這兒蹭飯不?”


    王慶祥說:“你跟我還客氣個啥?坐下,我給你盛飯,就在這兒吃。”


    於是,王慶祥拿了碗筷,將孫瞎子按在方桌前麵,給他盛了飯。


    也不是啥好飯,就是小米粥,饅頭,芥菜疙瘩,老鹹菜。


    這樣的飯在鄉下是村民的主食,也是百吃不厭的,味道很好。


    孫瞎子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坐下,吃起了飯。


    吃完了飯,他沒有走,賴在了王慶祥這兒。他說:“慶祥哥,咱倆很久沒下棋了,不如殺一盤?”


    王慶祥驚訝地問:“你啥也看不見,還會下棋?”


    孫瞎子道:“別看我瞎,你不一定下的過我,我下的是盲棋,一般人不是我對手。”


    反正閑著沒事,王慶祥點燃了煙鍋子,說:“好,那就殺一盤。”


    這一殺不要緊,沒想到整整殺了半夜,十幾盤棋下來,都後半夜了。


    可孫瞎子還是不走,王慶祥困乏地不信,眼睛都睜不開了。


    最後,王慶祥,一推棋盤說:“不下了,不下了,你還不走?我要休息了。”


    孫瞎子死皮賴臉,說:“慶祥哥,今晚去就不走了,睡你這兒了。”


    王慶祥有點奇怪,問:“你咋迴事?為啥不迴家?”


    孫瞎子說:“老哥,我掐指一算,今晚要尿炕,尿濕了被窩沒人給拆洗,所以就在你這兒借宿一晚。”


    王慶祥說:“你要尿炕,尿濕我的炕,就有人給拆洗了?”


    孫瞎子說:“你有兒子啊,也有兒媳婦,我啥也沒有,一句話,你這兒讓我睡,還是不讓我睡?”


    王慶祥不知道孫瞎子為啥死賴著不走。反正他們兩個都是老光棍。


    再說夜深了,孫瞎子的眼神又不好,疙瘩坡距離孫家莊六七裏,路上出點事兒咋辦?


    於是王慶祥說:“那行,你睡裏麵的火炕,我睡醫館的病床,休息吧。”


    王慶祥做夢也想不到,孫瞎子到他這兒是躲難,而這個災難,是孫瞎子利用八卦推出來的。


    而且整個大梁山,隻有他的醫館是生門。(本書是塔讀文學簽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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