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早飯,那邊美莎過來,氣定神閑,正坐在席子上,問我:“這幾天感受如何?”


    我如實迴答,“你不在身邊,我好尷尬。”


    美莎點頭,“是的,當初我在中國,跟你的感受是一樣的。”


    一句話,讓我羞愧,想起昔日種種,她的感受要比我難堪多了,我最起碼還知道,她心裏想著我。可是迴想當初,我可是沒給過她好臉。


    美莎替我倒滿一杯茶,問:“吃飯還習慣嗎?”


    我說還好。


    她才問:“父親跟你怎麽說?”


    我如實迴答,“要我入日本籍。”


    “那你怎麽想?”


    我迴答:“隻是擔心家裏父母,孩子。你知道,念恩他……”


    美莎說:“我懂得。”忽而改口,“上次在清水寺你問我二條禦所,我今天可以帶你去看看。”


    二條禦所也叫二條城,是幕府將軍德川家康所建,距離清水寺很近,我聽人說去京都不看二條城等於白去,所以才問了下。畢竟,那可是有著三百年曆史的古建築,典型的江戶時代建築。


    而更傳神的是大殿內有條黃鶯走廊,說是人踩上去會發出黃鶯樣的鳴叫,主要是為了防止刺客入內。


    這些都是傳說,我沒見過,自然稀奇。美莎又有興致,自然願往。


    美莎要出去,身邊跟了個媽媽桑,另外有個司機,就算坐車,也是媽媽桑陪著美莎坐後麵,我坐在副駕,煩躁的緊。


    後麵幹脆我用中文問:“兒子呢?”


    美莎迴答:“母親看著。”又說,“母親很喜歡正隆,正隆也很開心。”


    我就不悅,糾正道:“是周和。”


    美莎笑笑,不語。


    車子快到二條城時,我低聲問:“美莎,跟我迴中國吧。”


    美莎沒迴答,隻是輕輕地歎。


    二條城沒有我想象中的大,也不夠雄偉,主要是我心情雜亂,沒心思欣賞,隻顧著問美莎,跟我迴去好不好?


    問的多了,美莎反問一句:“你不能為了我留在這裏嗎?”還補充道:“隻要你肯留下,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如此說法,讓我無法迴答,隻能默然。


    跨國戀,就是這麽惆悵,說到底,還是我太年輕。


    我問美莎:“要怎麽做,你才肯跟我迴國?”


    美莎道:“這樣的話,你該去問我父親。”


    問武山洋介,那就是沒得談了。


    或者說,是我給美莎的感覺不夠,不足以打動她反對父母的意願,跟我迴國。


    從二條城出來,美莎從包裏拿出我的護照錢包,塞給我,輕聲道:“迴去吧,就在這裏告別吧。”


    我一時怔住,“怎麽就告別了?我才來幾天?”


    美莎將護照錢包塞進我手裏,“迴去吧,我知道你心裏所想,但父親不會同意的,留在這裏無益。”


    說完轉身,自己上車,媽媽桑隨後,車內司機還表情古怪,看著我不解。


    這怎麽能迴去呢?我兒子還在這裏。我兩步跨上去要上車,卻拉不開車門,應該是美莎說了什麽,司機不看我,發動,起步。


    我慌了,拍打車門,叫美莎停下,我有話說。


    美莎轉過麵不看我,腦袋向後靠,車子啟動,隻留下我在原地著急。


    這就分手了?


    怎麽跟做夢似得,沒有絲毫準備,這就分手了?


    那兒子怎麽說?他以後要不要知道父親是誰?


    我感覺不到怒火,隻是古怪,這算哪門子事?不過是迴鄉探親,結果探的老婆兒子都丟了?


    我翻開護照,裏麵夾著一張相片,是穿著和服的美莎抱著周和,娘兩對著鏡頭笑。周和笑的天真爛漫沒心沒肺,美莎卻笑的有些勉強。


    翻開照片,背麵寫了秀氣的中文:想和你一起,櫻花樹下坐,看花開花落。


    娘希匹!


    我的眼眶不由得濕潤,這是她新作的三行情詩嗎?為什麽轉換成中文,看上去怪怪的?


    大街上依然是遊人如織,陽光正好,我卻感到陣陣寒意,那些笑臉快樂,都跟我不搭調。


    原地思考三分鍾,我將護照放好,錢包裝好,沿著街道走,看到有的士,攔了一輛,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行駛,找到美莎家的古宅。


    敲門半天,媽媽桑來開門,問我找誰。


    我直接說:“我是美莎的姑爺,我來找美莎。”


    說完不管媽媽桑阻攔,直接闖進去,才走了七八米,我就感覺出不對,最明顯的,是庭院內放的那幾輛高檔車,全都消失不見了。


    她走了,所有人都走了。


    陽光偏西南,將我的影子投射在地,此刻看上去是那麽的諷刺,一趟歸鄉之旅,老婆就這樣離我而去?


    這難道不是武山家的祖屋嗎?他們能走去哪?我大步向前,朝著三層居室進發,剛越過第一排民居,就發覺形勢不對。


    民居裏出來四五個青年男子,各自表情不善。


    五個人站在我前麵,阻止我上去的路,並擺出蔑視架勢,甚至還有一個,雙手捏拳,五根指頭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響,裝逼至極。


    就五個?也太小看我了?


    當下深吸一口氣,沒多廢話,跨步迎上去,對著當先的青年就是一個直拳。


    意料之中的,對方一側頭躲過,我的第二拳也打空,還沒來得及稱讚對方好身法,感覺腹部猛地一縮,一股大力襲來,讓我後退四五步,腸胃都跟著痙攣。


    再次抬頭,才知道厲害,麵前這樣的家夥,來一個就夠我受的,更何況有五個?


    我搖搖頭,穩定心神,再次出擊,這次就認真許多,不瞅準機會絕不將拳用老,雙方拆了四五個迴合,對方眼裏也有了驚豔,換了個姿勢認真對待,兩拳再次相接,我才知道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擊打對方四肢,對方很快醒悟,不給我擊打四肢的機會,相反也在找機會擊打我的胳膊關節,雙腿膝蓋,力道不比我小。


    是個高手。


    越是如此,我越是力足,他出於什麽目的我不知道,但我卻是抱著要將美莎帶走的心思,越戰越勇。終於瞅準一個機會,一個側步擺錘擊中對方眉骨,擦破他的眉骨皮肉,血流如注。


    後麵有人咦的一聲,從台階上跳下來,連番踢腿,淩厲無比。


    遇到腿功好的就要注意避讓,盡可能地不讓對方和自己接觸,讓他的腿踢空,再尋找機會攻擊他的腰腹和上身,最好是能讓他身體失重跌倒。


    腿的力量大,硬抗沒幾個人能抗住,缺點是動能大,容易招式用老,讓對手抓到機會。


    連環腿將我逼退了十多米,眼看我無法招架,一個原地淩空旋風腿要將我從台階上踢下去。卻給我抓住機會,猛地向前,讓他大腿和我相接,同時雙手抓著他腰帶,肩膀將他扛起,猛地向下摔擲。


    接下來厲害的來了,三個一起上,這是真正的江湖鬥狠,個頂個的狠辣淩厲,起先三十秒我還能堅持,但半分鍾後就被一隻大腳踹中臉龐,從台階上跌落去。


    等人清醒,發現鼻子出血,不是向外湧,而是一條細細的血線向外滲。


    幾個人距離兩米遠圍著我,目光冰冷。


    我緩緩起身,深吸氣,再次發動攻擊,這次是打定主意,要出殺招,都想好了,找機會扣掉他一隻眼珠子再說。


    但理想畢竟是理想,現實卻是不同,這次沒到三十米我就被踹的從台階上摔下,後腦勺著地,腦袋發懵,起來後用手摸,好快,鼓起一個大包。


    對手兇猛,我不是對手,我覺得應該後退。


    但對方不再給我機會,或許是會錯了我的意,見我起身,連壞飛腿踢過來,我甚至都沒看清對方長什麽樣,人就倒飛出去,有知覺後嘴唇一陣嗡嗡地發麻,吐了一口,是嘴唇破裂出血。


    娘希匹!我心裏暗暗地罵,趴在地上喘息好久,才緩緩起身。


    又一個飛踹過來,這次給我抓住機會,一矮身躲過,做出巨靈劈山的架勢,生生給他從半空裏砸落來,腦袋先著地。


    還沒來得及欣賞自己的傑作,又是個側旋踢過來,我再次矮身躲避,結果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後麵還跟著一個直踹,這次直接中麵門,感覺鼻子都唿吸不暢,躺地上半天起不來。


    不能再打了,我心裏如是說,好漢難敵四手,我不是戰神,同等戰力的我隻能挑一個,五個一起上,我不是對手。


    我想掙紮起來向外走,結果兩手剛撐著地起來,腹部就挨了重重的一腳,踢得我飛出去好遠,側腹很痛,似乎是斷了肋骨。


    這都不算,對方幾個人一起走來,采用了流氓混混采用的招式。


    群毆。


    rtaj


    真正的群毆,讓我不得不抱緊腦袋,蜷縮身體。


    我能感覺到頭部,背部,前胸,腹部,都是一腳腳的猛力,讓我應接不暇,記不清挨了多少下。


    沉悶的踢打聲中傳來男人沉穩的唿喝,是標準的日語發音:喂~


    沉重而又威嚴。


    幾個人停下動作,站成一排。


    我抬頭看,來人是武山直樹,表情威嚴,走到五個人麵前,先是一聲八嘎,而後掄起手臂就打,一連五個巴掌,每個人都挨了下,抽完五個人雙臂垂下,紋絲不動。


    “滾開!”


    五個人同時鞠躬,灰溜溜走遠。


    武山直樹一聲歎息,在我身邊蹲下,愁眉不解,忽而發笑,很爽朗的嗬嗬聲。


    “嗬,你不是很能打嗎?怎麽會打不過這幾個混蛋?這可不像我姐姐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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