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有了石頭,卻不是無的放矢,而是瞄準狗腦袋去的,剛砸了一下,狗後腿就抽,口裏發出哀嗚,後麵的童生反應過來,要來阻止我,口裏連聲道:“不要打不要打。”


    後麵卻有人高聲叫嚷:“打死打死,咬人的狗不是好狗!”


    童生發怒,迴擊道:“你個命都抵不過這條狗。”


    這話說的就有些過分了,狗再珍貴也是一條狗,哪裏貴的過人?我就不認這個哨子,他越是覺得狗珍貴,我越是來勁,連番四五次,狗頭骨崩裂,白的紅的都迸溢出來,喉嚨裏嗚咽了下,四肢抽了抽,而後靜止不動。


    如此,我才徹底放鬆,丟了手裏石頭,抹把冷汗。


    童生站在當場,表情難受悲傷,打電話叫人,叫車,要把受傷的人送醫院,自己目光卻始終不離狗,最後走過去,單膝跪下,伸手撫摸狗身子,哀傷之極。


    那表情動作,讓我愧疚,好像死了他爹。


    旁邊跟隨童生一起的紫紅臉漢子,也是眉頭不展,望著悲傷的童生,欲言又止。


    至於地上那個肩膀被咬脖子被扯爛的逗比,命大沒死,從地上站起,用手捂著脖子對童生表達了強烈的憤慨。


    “你們怎麽搞的?這種咬人的瘋狗幹嘛要放出來?”


    童生瞬間大怒:“我丟你老母,你不惹他他能咬你?”


    逗比不服,據理力爭:“我惹他了嗎?我就是看一眼。”


    童生大怒,“看你老母個嗨,你好好走路為什麽要看他?”


    逗比被氣的無語,身子顫抖,“好,好,你有種,我要告你,我要讓你坐牢。”


    不說還好,一說童生就來氣,抬腳往逗比身上踹,將逗比踹倒,腳下不停,連番踩踏。


    周圍有逗比的朋友老鄉上前,圍攻童生,才把逗比救出來。一幹人圍住童生,不許他走。


    童生怒吼:“我就不走,我是這裏的人,我為什麽要走,我就在這裏等,我要看看,他今天怎麽告我?王八蛋,不是你個叼毛多事,狗怎麽會咬你?”


    眼看事情變複雜,我心裏有些戚戚然,低頭看了看狗,覺得神奇,這玩意可是藏獒啊,傳說中一獒戰三虎的存在。就這樣被我打死?


    當年武二郎打死一隻老虎,也廢了老鼻子勁,現在比老虎更兇的藏獒就這樣窩囊地死在我手上?


    那邊一幫人還在糾纏不清,另個胳膊被咬的人出來科普道:“大家靜一靜,我來給大家解釋,康巴是藏獒,不會亂咬人。他不該距離瘋狗那麽近,康巴咬死瘋狗,是在為民除害,那個人太靠近瘋狗,等於闖入康巴的捕獵領域,挑釁康巴的權威,康巴才會咬他,大家想想看,為什麽康巴誰都不咬,卻偏偏咬他?”


    這是圍觀群眾有人指出,“可是你的狗也咬你了。”


    那人歎氣道:“康巴生氣了嘛,這狗很兇的,生氣了就六親不認。再說了,我也才跟康巴呆了一天,不算康巴的主人。”


    圍觀群眾就有人問:“主人是誰,站出來,快把人送醫院。”


    童生再次發怒,手指點著那個說話的人,“我是狗主人了,怎麽了?要不要去醫院要你管?關你屁事啊。”


    看童生的表情,很激動的樣子,我猜測,死的這條狗,價值不菲。當下不作聲,悄悄退出人群外,給賈威打電話,問他:“你說的那個魚塘的主人,姓童?”


    賈威說是。


    我又問:“他養了條藏獒,你知道嗎?”


    賈威道:“知道啊,那條狗很名貴呢,純正康巴係,說是花了三百多萬從西藏空運迴來的。”


    聽到這麽說,我腦袋裏麵嗡的一聲,心說這哪裏是藏獒,根本就是神獸,殺了我去賠都未必夠,幸好剛才沒來得及裝逼,給人說不就是一條狗,原價多少我來陪的昏話。當下先對電話裏迴道:“好了,我知道了,關於那個魚塘的事,我搞砸了,可能幫不到你。”


    賈威一陣驚奇,“怎麽迴事?”


    我迴:“他那條三百多萬的狗,被我打死了。”


    賈威那邊驚歎一聲:“糟糕,他把狗看的比他爹命都重,你做什麽要去打他的狗?”


    我道:“狗咬人了。”


    賈威立即道:“咬人那就是發瘋了,瘋狗不值錢,打死活該,不用怕他,官司打到哪裏都不怕。”


    如此我就放心了,不過那賈威又補充一句:“你還在現場嗎?在的話就趕緊走,姓童的一句話,全村人都會圍攻你,他們不講理的。”


    好家夥,這是村霸啊。


    眼見童生被一幫人圍著,雙方吵的不可開交,我正要往自己車上溜,路那邊喧囂起一片塵土,四五輛車子衝過來,封住出口,下來十幾個小夥子,圍觀人群聲音就低下去。畢竟,都是外地打工者,矮人一頭。


    車子將路口圍了,眾人下來都先看狗,各自表情驚訝,痛惜不已。再看看有人捂著脖子肩膀,就明白了七八分。當下先把傷者送醫院,然後再跟我計較狗的事。


    對方人多勢重,成圈子將我圍住,表情卻沒有不善,相反很客氣。


    童生道:“事到如今不多說,狗你也打死,看看怎麽賠?”


    我眼睛轉一圈,道:“多少錢你說個數。”


    童生道:“狗是我花三百萬買來的,飼養費管理費這些我都不問你要,賠成本即可。”


    我說好。


    圍觀人群又有人說:“那能這麽便宜?叫他給狗道歉,披麻戴孝。”


    聽聲音,說話的人是個調皮慣了的,或許他是想緩解下氣氛,並不是真想讓我給狗披麻戴孝,但架不住人群裏還有個榆木疙瘩,發聲應和,“說的對,給狗道歉,披麻戴孝。”


    我看童生,童生揉鼻子,不言語。我就笑:“也行,勞煩童生給狗舉辦一場喪禮,開追悼會,我就給他披麻戴孝。”


    圍觀眾人都瞪大了眼,沒料到我如此好說話,其中就有個眼睛亮的,經常在鎮上各大娛樂場所混,將我上下一番打量,驚聲道:“你是周發?”


    我嗯嗯點頭,說你眼神真好。


    童生眼睛也亮了,上下打量我,表情古怪,“你是阿英的未婚夫?”


    他說阿英?跟惠紅英有關係?這是要轉危為安的趨勢,我立即微笑承認。


    立時,童生就瞪大了眼,火冒三丈,“原來是你個撲街?!”那表情將我嚇一跳,立時神經繃緊,暗地裏用力,隻當這廝要跟我拚命,卻不料他又問一句:“不是講你死在海外了?”


    前麵認出我的那個青年立即補充一句:“阿水!”


    童生就醒悟過來,眼睛翻我兩眼,而後歎息,“既然是自家人,此事就不要再提,隨我迴家,吃狗肉。”


    這……


    突如其來的劇情逆轉,差點讓我閃了腰。那童生還眯著眼自嘲:“難怪我看你眼熟,原來見過啊。”


    我卻想不起哪裏見過,問了才知,昔日六爺開虎皮大會,童生也去參觀了。至於前麵那廝,以前是跟著惠紅軍混的,有天晚上吃燒烤,遠遠的見過我,據說還碰了杯,但我沒印象。他提起殷老板,我這才想起,昔日在澳門打了殷公子,後來鬧到六爺跟前,劉文輝做的和事佬,那晚在惠家留宿,跟他見過。


    眼下大家相互認識,也就是朋友,沒了先前的生份,氣氛迅速融洽。


    童生全名叫做童海青,也是在外包工程,王漢現在的白金漢宮已經起來二十多層,內裏水電粉刷都是童海青的公司在做,說起跟賈威的淵源,童海青是一肚子氣,講賈威欠他四百多萬的工程款,到現在還沒結,故而對賈威有成見。


    如此我才明白,賈威嘴上吹的冒泡,實則也沒多少幹貨,他欠童海青的錢,哪裏還敢買童海青的地,也難怪童海青說他人品差。


    至於童海青的發家,明麵上是依靠叔叔村長,實際上還是借助惠家那一脈比較多,童海青的姑姑,就是惠紅英的母親,童海青本人,則和惠紅英是表兄妹。眼下惠老板倒了,但昔日的布局卻沒亂,畢竟在位置上那麽多年,有好些人受過惠老板的恩惠,雖然管不上大用,但緊要處開口求情,能起些作用。


    因而,賈威要對童海青下手,不能像對待其他人那樣用暴力手段,隻能側麵智取。


    我這才知道,混江湖,跟混官場差不過,除去講究個人實力,主要還是講究人脈。不同的是,混江湖靠的拳頭,混官場靠的是腦子。


    一行人把藏獒拉迴來,自有高手去把藏獒吊起來開膛破腹,再也不見先前悲傷。用童海青自己的話說,好歹也是幾百萬的神犬,死了扔掉豈不是可惜?


    別說藏獒,北塘村劉秀花大價錢買的鱷魚從水塘裏跑出來,還沒傷人,就被村民捉住吃了,一條藏獒算什麽。我唯一擔憂的地方在於,藏獒咬了流浪狗,會不會染上病毒?


    童海青道:“放心好了,我這裏的廚子都是專業烹狗師,殺過的狗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什麽樣的狗肉也能料理。”


    不多時,一盆香噴噴的紅燒狗肉就被端上來,屠狗者道:“獒犬肉質多脂肪,我先做了一些你們嚐嚐,看看紅燒味道如何。”


    童生第一個去吃,咬完皺眉頭,說狗肉好勁道,咬半天不爛。


    屠狗者得令,說用高壓鍋燜一鍋試試。


    當下一圈人就著紅燒狗肉,童生端起酒杯,“仗義每多屠狗輩,周發,我敬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莞十五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柯十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柯十年並收藏東莞十五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