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驍勇一番話讓我氣惱,他到底是幫哪一邊?


    “晴天大白日,我老婆失蹤了,這是誰的問題?該是誰負責?我該找誰?”


    一連串的責問,梁驍勇也沒法迴答,隻是說:“放心了,總能找到的。”


    我直接掛了電話,依然忿忿不平。


    當初阿玉說馬飛失蹤了,我也是這麽說的,放心好了,總能找到的。阿玉眼裏噙著淚,可憐巴巴,那種難受悲痛我根本體會不到。現在好了,我也嚐到了摯愛失蹤的滋味。


    太煎熬!


    我時常都在想,阿妹還不如死了好,她死了,我埋了,想去看,至少知道她在哪。現在倒好,她身在何處,過的什麽日子我都不知道,叫我怎麽保持平靜?


    如果不是這些殺千刀放高利貸的逼債,她現在還好好在醫院裏躺著,哪裏需要我到處去尋找?這些放高利貸的,沒一個好人,教訓他們,是懲惡揚善,怎麽警察會來警告我?


    越是找不到,我腦子越是亂想,男人想問題總愛往最壞處想,我就在想阿妹最壞的遭遇,她不能動,不能說,毫無知覺,最壞能壞到什麽程度?


    張靈彥說看到有個老頭在阿妹身邊鬼鬼祟祟,所以她就常駐醫院。事後我教訓了老頭,那件事一直埋在我心裏,誰都沒說。我把老頭掐著脖子拎到廁所,用篾條生生將他的小鼻涕蟲抽打成紫薯。


    他們說我睚眥必報,手段暴戾,是一點都沒說錯。


    換了誰處於我這個地步,心情怕都好不了,還想要我怎麽對待這些人渣?


    我把梁驍勇的勸告丟到一邊,連鸚鵡仔哪裏都沒放過,全部掃了一遍,隻要是跟我要過賬的,我就讓他三五天都起不了床。


    四處樹敵,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拿我怎麽辦?


    我帶著人在湘菜館吃飯,幾個小弟給我接風,熱熱鬧鬧。


    莎莎說,“發哥迴來,大喜一樁,明日我給你們發紅包,每人兩萬。”


    幾個人歡喜異常,齊聲說謝謝大嫂。


    我問莎莎,“你好多錢?”


    莎莎道:“酒吧生意好,不用給外人分成,所以攢了些錢。”


    酒吧生意多好?我沒細問,但是聽雲清介紹說,一瓶果酒,成本隻要十塊錢,售價卻是一百五。說是果酒,其實很簡單,用果汁蔗糖香精混合高度酒,裏麵還要加碳酸成分,喝下去能加速人體酒精吸收,普通人連喝兩瓶就會醉倒,醒後無副作用。


    這樣的果酒,那個晚上都要賣出去二三百瓶,利潤在三四萬,更何況其他輔助材料?酒吧裏麵的妹仔生意也好,現在是雲清在管,據說光是妹仔抽水,每天也近上萬,再就是其他酒水果盤,不管客人做什麽,進來最低消費二百八。


    白麗能將酒吧經營的這麽好,是她的本事,那酒吧裏麵沒有我一毛錢的股份,我也說不上什麽,隻是端起杯子,喝酒!


    幾圈酒過去,阿忠電話響,接來聽,不到三秒就變臉。


    酒吧出事了。


    一夥人急急忙忙往迴趕,到了麗灣門口,都被眼前的陣勢嚇了一跳。


    五輛大型挖掘機,依次排開在酒吧門口,將門前車位全部占滿,讓其他車子無法過去,就算是客人,也要側著身子從挖掘機中間往過擠。


    進去之後,酒吧裏麵的情景更是出奇。原本應該是燈光昏暗氣氛曖昧的酒吧,此刻變的燈光明亮,宛如白晝,看上去不像酒吧,倒像超市。


    更奇怪的是裏麵烏壓壓的一片客人,都是身穿迷彩服頭戴安全帽的壯漢,裸露的手臂和胸口肌肉宣示著他們的身份,是來自於某個建築工地上的民工。


    桌子上,統一放的是最便宜的飲料和果盤,沒有任何一桌超過二百八的最低標準。


    人多,勢重。他們不是來消費的,他們是來占場子的。


    有這些客人在,其他客人就沒法進來。


    我這邊現身,後麵老板娘白麗也跟著出現,打扮的雍容華貴,踩著貓步,柳腰輕擺,款款而來。


    至我跟前,淡然微笑,輕輕一句:“迴來啦!”


    淡淡三個字,不多不少,輕輕柔柔,不像久別重逢的朋友,倒像是獨守空房的妻子對經商歸來丈夫的問候。


    我偏過頭,不跟她搭話,直接看向後麵,酒吧舞台正中,那上麵坐著一位老板。


    三十二三的年紀,腰寬體胖,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個富貴相。而且人家也的確是個富貴人,手表,衣服,亮出來的皮帶扣子,二郎腿上下顛著的皮鞋,無不在向外界展示著富貴的氣息。


    他的頭發烏黑,濃厚,打著定型發膠,像賭王高進的發型,很有範兒。坐在台上,一手拿酒,一手夾煙,看著我,眯起眼,徐徐吐煙,譜擺的很大。


    白麗轉身,輕聲道:“上麵是永昌建築公司的老板賈威,沒來過咱們店,不知道什麽來路。”


    我不作聲,心裏還在思考,她口裏的咱們酒吧,是個什麽意思?


    台上的人發話了:“你就是麗灣的幕後老板?”


    他問的是我。


    我本想搖頭,可是白麗白莎都站在我後麵,幾個小弟也在後麵,沒法否認。


    我眼睛在周圍掃了一圈,都是些精壯漢子,麵貌和善,老實人。


    盡管是些老實人,聚集在一起也是不可小覷的力量,一個處理不好,就是群體事件。這裏是酒吧,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出群體事件的做飯,稍微動刀兵,就有可能導致酒吧關門倒閉。


    當下最要緊的,是弄清對方這麽做的用意。


    我直接問:“賈鎮長是你什麽人?”


    對方這才用正眼看我,“是我父親。”


    如此我就懂了,這位賈老板的父親是個鎮長。


    鎮長,好大的官威。


    我再問:“你來做什麽?”


    “捧場啊!”賈老板晃著手裏的香煙笑:“怎麽?不歡迎?你看我給你帶了多少客人?你要覺得不夠,我工地上還上千名,要不要全部給你帶來?”


    上千名?嚇唬我呀。


    我立即搖頭,“不信,你在吹牛,除非你真讓那麽多人站在我麵前。”


    對方愣了,而後鄙夷,問我:“我要能叫來你怎麽說?”


    我迴:“真有上千名,那就證明你不是吹牛逼。”


    對方一下子噎住,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迴答,不過到底是成年人,孰輕孰重分得清,不跟我鬥氣,哼一聲道:“你愛信不信,反正今天這個酒吧我包了,你看著伺候,對了,聽說麗灣最有名的就是兔女郎之舞,快叫人出來,給我看看。”


    如此我就知道,這人不笨,換個沒腦子的,還真會打電話叫人。我酒吧停一夜無事,但對方工地停一夜損失可就大了。


    眼下又要看跳舞,我迴應道:“兔女郎出場十萬,拿出錢來我立馬安排,沒錢就滾蛋。”


    對方立時暴躁,手中瓶子瞬間飛來,酒瓶還拉著酒水,劃著弧線,快要到我臉上之際,被我用手臂格擋,跌在地上,發出當啷聲響,卻沒碎開。


    於此同時,周圍上百號人全部嘩啦啦起立,表情凝重,朝我跟前圍攏。一瞬間,我麵前的空間就迅速縮小,隻留出不到一平米的空間,各個民工大哥身上的汗味煙味迅速襲來,讓我唿吸不暢。


    台子上的賈老板也順勢站起,滿麵怒容,指著我鼻子罵:“叼你老母嗨,你知我是賓果?敢對我這樣講話?”


    我迴頭對白麗道:“讓所有員工下班,今晚停業,其他不相幹人全部撤離。”


    白麗沒有猶豫,轉身就去執行,服務生之類的迅速後撤,莎莎也站去了人群後麵,滿麵擔憂。


    隻有幾個小弟,仗著酒勁,各自手裏抓了家夥,隻等我一聲令下。


    雇民工打人?


    這招早特麽過時了,農民要是有戰鬥力,就不會老老實實去工地上搬磚了。能在工地上出苦力的,都是想安安穩穩過日子的。想刀口舔血的,也不會去工地那種地方。


    我倒要看看,這賈老板能多有種。


    等無關人員一退,我腿上短刀也抽出來,冷眼環顧一周,沉聲道:“誰上誰先死!”


    一夥農民工,瞬間動容,有那主意不定的,扭頭迴去看台上,看老板下步如何指示。


    台上賈老板眼睛瞪圓了,也被我氣道,手上香煙一砸,吼道:“打!死了五十萬一個安家費!”


    瞬間,擠在最前麵的民工就開始激動,我這邊也一聲吼!“敢!死了賠五百萬錢也花不到你手裏,你死留遺產,就有其他男人日你媳婦打你孩子,我看誰敢第一個上來送死?”


    一番話喊完,眾民工就都愣了,顯然是我的話起了作用。


    對他們而言,五十萬是不少,但自己花不到就是白搭。跟我一個打工出身的人比忽悠民工,姓賈的差遠了。


    當下手中短刀一橫,大踏步就要往台上走,心裏滿滿當當的都是氣,我周發死了幾個月,你們就真的忘了我是什麽樣的人?


    阿貓阿狗也要騎在我脖子上拉屎拉尿?


    我這邊還沒上台,後麵忽然有人大唿一聲,“媽呀,著火了。”


    連帶台上逼格正盛的賈老板也大驚失色,跳著腳叫:“哎呀我丟!快來人幫忙,救火,救火啊!”


    我迴頭看,酒吧外麵,中間那台挖掘機,身上忽然冒出熊熊大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莞十五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柯十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柯十年並收藏東莞十五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