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為兄弟,插自己一刀?


    一切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尉燁霖帶來的能工巧匠在城中搭起了工坊,鐵匠,木工,機括手都安排到位,有條不紊的製作挖掘工具。


    有經驗的渠工也依據地圖畫好圖紙。


    忙了幾個晝夜,待夜深人靜走出大殿時,尉燁霖才稍稍鬆一口氣。


    涼州幹旱,無論是日光還是月光,都比在別處所見更為渾圓巨大,漫天的星空,密密麻麻,在深靚藍的夜色下像細密的光斑,真是最美的星空!


    她也在看嗎?


    他默默的看向天邊,夜色清冷,卻不覺得孤寂,給人帶去希望的人,自己也會被坦然所溫暖!他立在大殿外,像一具凝住的雕塑,不知從何處鑽來一股清風,掀起他的衣袖,偉岸的身形好像九天之下的神袛!


    無霜端著一碗麵條從大殿右側的廊下轉出,見到此景,不由愣怔在那裏,她肆無忌憚的打量著那人的背影,恰當的陰影,剛好遮住了她過份炙熱的目光。


    好像隻有在陰影裏,她才敢這樣堂爾皇之的看著他,她是低賤的婢女,他是尊貴的少主,即使自己的母親是他奶娘,她依然會時時禁錮在舊有的層級中,自慚形穢,不敢逾越,但能這樣遠遠的看著,他隻在她一人的目光中,已覺得是天大的福分!


    “少主,吃碗麵條吧。”無霜看著麵條微沱,從殿下轉出,柔聲喚道。


    尉燁霖臉色沉了沉,眼神多了一抹不該有的嚴厲:“哪來的?”


    無霜答道:“少主,還有些麵粉,無霜自幼跟著母親,學了一些麵食做法,自己做的,您嚐嚐。”


    尉燁霖的目光深邃利的落在無霜身上:“不是說了嗎,我與涼州百姓同進退,拿下去,分給老弱病殘吧!”


    無霜忙跪下:“您已經幾天沒有填飽肚子了,迴大訾還有些時日,無霜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您身子跨了,他們涼州這麽多子民,就算都省給他們,您又能救幾人?他們都是賤民,您是尊貴的皇族,賤民的命怎能與您的命相同?”


    尉燁霖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無霜,以後不要再聽到你說這樣的話,我說過,與涼州百姓共進退,你不要壞了我的計劃!”


    “少主!”無霜的眼淚都急出來了,“若是您的身體被拖跨了,不止是長公主娘娘饒不了奴婢,婢子自己也會以死謝罪的!”


    尉燁霖卻沒有在再看她一眼,決絕的轉進了殿裏。


    無霜盯著少主消失的背影,氣惱地一跺腳,怔愣半晌,隻得端著那碗麵條出來。


    烏蒼城的大殿簡陋不堪,與大訾朝的相比,這裏更像個窮街舊巷,穿過一條不高的護城牆便到了皇宮的外側。


    荒涼的烏蒼城上空籠罩著隱隱死亡的氣息,那麵色青黃的護衛兵見了無霜端出的吃食,眼睛裏露出貪婪的目光。


    這一場尋找水源的行動,不少人被涼王感召,主動將自己的口糧節省出來,提供給挖渠的兵卒,城中不少老幼婦儒,更是懷著坦然赴死的心情,走向沙漠深處,不讓家人再擔憂。那一幕幕場景讓不少人熱淚盈眶。


    便是他們這些肩護著保衛涼王王室安全責任的土兵,也是勒緊了腰帶,半饑著肚子。


    無霜停住:“想吃嗎?”


    那士兵認得無霜是大訾那個威風凜凜的戰神身邊的一個侍衛,雖是個女的,地位卻顯得很崇高,當下迫不及待的點了點頭。


    “給你!”無霜眼露譏諷。


    士兵訕笑了一下,不疑有他,操著不太熟練的官話:“那就多謝姑娘了。”


    他伸出手去,剛要碰到無霜手裏的碗,無霜的手腕一抖,那碗麵條直落落的從手裏掉了下去,砸得粉碎。


    見到無霜的手還伸出,臉上是那種譏諷的微笑,護衛兵頓時知道自己被耍了:“你,你你……”


    “哼,少主的東西,豈能給你們這些低劣的人吃?”說完,她拍了拍手,施施然的抹了抹發鬢,轉身離去。


    士兵勃然變色,盯著無霜轉身離去的背影恨恨的吐了口唾沫:“什麽玩意兒!”


    涼州的天都要明亮得早一些,經過幾個晚上的緊密布署,人和物都已安排妥當。


    尉燁霖終於鬆了一口氣,此時的他,麵色都有些虛白。


    夜徹和步歸端了幾碗清粥進來,幾個人草草裹腹。


    涼王憂色重重的來到殿前,“人員已分發下去,隻是今早來報,城中的餓孚遍地,光靠清粥,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尉燁霖深知涼王所說事實,但現下才是初夏,即便是大訾,也遠沒有到稻穀收割季節,這次帶來的糧食,還是三番五次上奏才批下來,大訾的皇上對他的主意雖然讚譽,但到了真要拿出庫存的時候,言官們三言兩句又引得聖上猜疑重重,所以在他所求的份量上打了一個一折才給到他。


    杯水車薪!


    尉燁霖喟然一歎,步歸喝了碗粥,肚子還是餓得不行,不由道:“你們涼州山窮水盡,連隻野味都沒得打!真是餓得我走路都沒力氣了。”


    涼王苦笑:“要不我堂堂一個一州之王,能像土匪一般去打劫?”


    涼州人有蠻力,卻沒什麽智慧,以往所掠往往要付出慘重的傷亡代價。


    尉燁霖聽了,卻不由得眼神一亮。


    接下來的某個深夜,一群黑衣黑褲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劫了大訾邊境之城裏的幾家富商銀庫,又從另幾家糧商手中購買了大批的米食,運出城來。


    馬車上,一個黑衣蒙麵人望著後麵彎延前進的糧隊,說道:“何必繞這麽一個大圈子,買來買去,多費事,還不如直接劫糧倉不就得了!”


    另一個黑衣人給了他一個爆栗,“這麽多糧食,你能一包包劫出來?還要走這麽遠的路,豈不是自尋煩惱。”


    挨了爆栗的黑衣人摸著頭,訕笑道:“這一招可真是,劫了自家的錢糧,周濟落難涼王,這可真叫為兄弟插自己一刀!”


    “什麽自家的錢糧,少主又不是大訾的,反正是別人兜裏的東西,借來救個急,有什麽不好的!”坐前頭的黑衣人摘下麵罩,啐然深吸了口氣,赫然便是夜徹!


    這次打劫,行動迅速,所劫大訾富商皆是官商勾結之徒,被掃蕩了也不敢大張旗鼓的追查,便給尉燁霖一行買糧給予了時間,待到大訾邊防將領發覺,糧隊早跑到了涼王的倉庫裏。


    涼王看著多起來的庫存,不由心悅誠服道:“看來打劫也講究個技術含量,論起水平來,你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的誇著臉色稍霽的尉燁霖,夜徹和步歸不由為他這種更像土匪的話惹得哈哈大笑!


    這些天來,他們倒是有些喜歡上這涼王了,雖有些滑頭,缺少一州之王的風度,但勝在言行平實,不像大訾的皇帝,整日裏端著個架子,文縐縐的讓人感覺戴著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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