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開導人生


    見明瑾有些蔫蔫的,老太君換了個教法:“明瑾兒,我且問你,若是將來你當家主事,府內有婚喪嫁娶,你如何操持?”


    明瑾一愣,心道,看這幾本賬薄還能看出這些門道不成?


    嘴裏老實答道:“孫女愚鈍,沒有遇到過這些事,想著不過是各安其職罷了。”


    老太君道:“說各安其職也對,但怎麽安,銀錢怎麽使,流程怎麽走,都有一定的章程。”


    明瑾耐著性子聽祖母一一解說。


    老太君道:“一個當家主母做得好不好,外人隻要看其主持一項事務是否有條理便可一清二楚,如某家有紅白喜事,各人要安什麽活,要什麽時候段來交差,碰到有那不聽使喚的,該怎麽打發,這都是深有奧妙。”


    果然是老人家,心思一下子就想到了將來明瑾若是嫁人了,到了人家婆家,該如何自處的問題上。


    明瑾聽了心下倒很是認同,穿越到這裏來時,那段困苦的日子也讓她偶爾期翼:將來會遇見一個騎著白馬的王子來解救自己於危險。


    她知道在古代,醫療不發達,可是生育的勁頭卻著實兇猛,一個家族裏生十個八個的常見,七彎八繞的親戚甚多,今天這家娶親,明天那家生孩子,大門閨秀往往足不出戶,便要趁著這樣的機會相訪交際,尋找合適佳緣也是常見的事,一個女人怎麽樣?其實往往在細枝末節的事情上就被人悄悄的探詢了去。


    “我若是這麽幹巴巴的說,你怕是不懂,明日裏你便去賬房處迎來送往的看兩眼,迴頭再看看有沒有頓悟。”


    明瑾隻好應下了,如果此時再對著祖母麵前那八丈高的賬薄,她怕自己先憋成抑鬱症。


    吃了晚膳辭了祖母出來,府裏三三兩兩的升起了府燈。


    借著府燈的微光,她抬頭望著此時這所寂靜的園子,心內陡然升起的惆悵長久的彌散在這個她不得不生存下去的縫隙裏,這樣的地方,其實還是那麽陌生,可以後,這裏便是可以稱為“家”的地方,這裏有了這具身軀的血脈至親,以後傷心的時候,失落的時候,也許隻要迴到這個地方,便有地方可以安放身心。


    月色甚明,明瑾並不想就迴明華居去,隻攜了來接她的如煙如月的手,慢慢在園子裏踱著。


    今夜的月色,十分適合一個在神秘空間裏迷失的人散散步,想想那些過往的人。


    穿過一條長長的花廊,走近一座亭子,明瑾卻意外碰到一個人,細看之下,卻是那慕容明涵。


    此時背對著正坐在涼亭裏,桌上單單放了一壺黃酒,柔和的月光頃瀉而下,照在她娥黃色的背影上,別有一股蕭瑟之態。


    明瑾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向看起來溫婉與世無爭的那隻小綿羊居然一個人坐在這裏喝悶酒?


    上次若不是她跳出來說出驗毒之事,那時形勢下,要麽是姚氏和何氏認罪,但更可能的是碧濤丫頭鐵定已經被打死或是發賣了。


    碧濤隻不過是一個被人哄騙的從犯,論罪也不至死,隻是在這個時代裏,打死一個丫頭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人命賤如草芥。


    而這明涵,四兩拔千斤,將一個陰謀變成了烏龍之事,明瑾不知道是該討厭她壞了坐實姚氏之罪還是該感謝她當時形勢下力挽狂瀾救了一個愚蠢丫頭的性命。


    她那日突然說起要驗毒,現在看來,其實頗有深意,像是早已知道那碗茶裏的秘密一般。


    她相信,碧濤最開始一定是拿到的毒藥,要不然姚何二人不會抵死不認,更無法解釋姚何二人得知無毒時,臉上那種詫異的表情!


    這個慕容明涵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很久以前,她碰到過她與明麗爭執,話裏話外,她都是一個願意為了家庭和協,寧願放棄自己所有的人。


    她究竟是像她表麵上那與世無爭、性格恬淡,還是說處在這個偌大的慕容府裏,得不到母親寵愛,眾人目光關注而隱藏起自己本性的人呢?


    真是好生費解!


    明瑾把手放在嘴邊,阻止住如煙如月欲要喚人的舉動,自己一個人輕輕的走到明涵背後。


    “哈,居然一個人在喝大花酒?”她在明涵身後故意大叫了一聲。


    明涵驚嚇得跳了起來,寬大的娥黃色衣袖幾乎打翻了黃酒,迴頭見是明瑾,臉上卻露出恬淡的笑容:“原來是瑾妹妹,正想著去尋你喝酒,又怕叨擾了你,沒想此時碰到。”


    “找我喝酒?”明瑾有些詫異,目光探詢之下,她發現這明涵真是很愛穿娥黃色的衣服,幾次見她都是這個顏色,其實她的膚色偏黃,穿上這顏色,更像一朵油菜花了,她卻偏偏執著的好此顏色。


    這府裏的人,姚氏不喜自己是擺在明麵上的,明麗也是時時刻刻將對自己的討厭表現在臉上,明涵倒是對自己很和氣,知道姚氏克刻明華居的夥食,明裏暗裏的送過好些茶果到明華居,隻說求妹妹原諒母親事務繁忙,多有末盡到責任之時。


    她好像一個救火隊員,執著而又徒勞的想要消滅自己與姚氏,與其他幾個兄妹之間的戰火。


    明涵苦澀的一笑,將一杯黃酒遞與明瑾:“妹妹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奇怪之人?”


    明瑾很是詫異:“奇怪?”她隻是覺得姚氏之人,怎麽會生出一個如此溫柔恬淡之人,全然不似慕容明麗與慕容明楓那般張揚。


    聽府裏下人傳言,似乎姚氏也不太喜歡她,要說奇怪,這倒很是奇怪,一母同胞,她為什麽會不喜歡自己的親生女兒?


    “那日我說不嫁之時,所有人都很驚訝,隻怕都覺得我是個孤僻不可理喻之人。”清冷的光灑在她的臉上,讓素日裏不甚醒目的容顏此時倒有了一種朦朧之美。


    “其實不會,每個人都有權力追求自己想過的生活,憑什麽女生的一生便一定要是成家生子這一條結局?”明瑾脫口而出。


    在離這個時代不知道幾千年的新時代裏,那裏的女人可以結婚生子,在家專心帶孩子成為家庭主婦,也可以走入職場,不輸男兒的闖蕩一番自己的天地,不婚不嫁,委實平常!


    她幾句話卻見明涵的眼神灼然生亮起來:“真的嗎?我也可以爭取?”


    “那是自然!隻不過會很困難,很困難吧!”明瑾緩緩道,清冷的聲音從唇中溢出,像是勸慰,也像是感懷。


    明涵卻道:“我不怕,我願意去爭取,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她一仰頭,姿態頗瀟灑的一飲而盡。


    明瑾怔怔的望著這個不同於往日怯弱的明涵,心內卻突然升起了一個怪異的念頭:你媽害死了我媽,我卻在這裏跟你開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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