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升起白旗,在後世就意味著投降,而此時主要是表示議和或談判。


    盡管如此,也足以令褚古摩達驚喜,並暫停了喊話攻勢。


    等稍微安靜一些,城頭便傳來高唿,「我方願意和談,貴軍若有誠意,派人到門前與我主詳談。」


    褚古摩達聞言大笑,「哈哈哈,這蘇利耶倒也識時務,沒有負隅頑抗。」


    在他身側的幕僚方黎卻保持著謹慎,「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乃大善,卻還需當心其中有詐。」


    「是該小心一些。」


    褚古摩達得意卻不至於忘形,被提醒後冷靜下來,「先生可有發現不妥之處?」


    「有可能是緩兵之計。」方黎說著,又搖了搖頭,「似乎意義不大,畢竟今天本就不會攻城。」


    他在心裏又考慮了幾種可能的風險,細思後卻一一排除。


    褚古摩達也沒啥頭緒,歪歪嘴角,「總不會是為了騙幾個人過去殺吧,除非我會傻到親自去,否則能有什麽意義?」


    方黎驀然失笑,「再怎麽癡心妄想也不敢奢望能誘殺您啊……不過嘛,他們也未必不是想要殺上幾個人來提振士氣。」


    「嗬,那就是在自絕後路了,應該不會如此不智。」


    褚古摩達嗤笑一聲,隨即大手一揮,「現在是我強敵弱,就算他們真的耍花招也無關痛癢,我想他們也應該清楚自身的處境。」


    方黎一想,也覺得自己應該是多慮了,「這倒也是,迴想對方措辭,用的是"我主"而非"王",顯然是有自知之明,做好了妥協的準備。」


    「那就先談談吧,不過該派誰去才最好呢?」


    褚古摩達略有苦惱,張望了一圈後,還是把視線落在了方黎身上,「想來還是先生最為合適。」


    「啊!?」方黎不禁有些懵,慌忙道,「這…恐怕不妥吧,談判需要臨機決斷,在下無職無權,如何能夠勝任?」


    雖說經過分析後,這談判代表的風險不大,但他也不願意拿自家的小命去賭啊。


    然而褚古摩達卻拍拍他的肩膀,「談判之事難免複雜,旁人未必處理得好,而先生才思敏捷,且了解我的心思,自是最佳人選,至於決斷麽,相信你能夠把握分寸的,如果確實有拿不定主意的,再讓人請示於我,辦完這事,我便授你正經官職,讓你位列朝堂……」


    或許是官位太過誘人,方黎還是壓下對死亡的恐懼,接受了這個任務,不過仍然找了一副甲胄披掛在身上。


    另外,他還要求騎馬前去,並由十名騎兵隨行,想著萬一苗頭不對,靠著四條腿或許還能逃得一線生機……


    方黎在一小隊騎兵的簇擁下,不到兩百步的距離,走得是步步驚心,終於來到城門前。


    可能是頭盔太大,也可能是他腦袋太小,必須用手扶著才好仰起頭。


    眺望城頭,沒看到有人,自然也沒被武器指著,讓方黎稍微安心了一點。


    隨即他朝城樓窗口大聲喊道,「本次談判由方某全權負責,敢問樓上是何人主事?」


    話音剛落,蘇利耶的麵容就出現在了窗口,「本王親自來談!」


    見到是蘇利耶本人現身,方黎對和談的真實性又提高了許多,膽氣也隨之壯了幾分。


    既然是真的要談判,那作為強勢一方就該有強者的姿態,得端起架子!


    於是方黎挺起胸膛,神情中帶上了傲然,略顯隨意地向蘇利耶行了個禮。


    「原來是五王子啊,失敬失敬!」


    蘇利耶臉一沉,「放肆,本王如今乃是占城國王!」


    「你這王位並未得到我方


    承認!」方黎不以為然。


    蘇利耶惱羞成怒,「本王奉先王遺詔繼位,得全城官民擁護,合乎法理民心,無可爭議!」


    方黎冷冷一笑,「誰知道遺詔是真是假?所謂擁護也未必真心!而且你那繼位程序也有問題!」


    蘇利耶又強調,「本王已得到上國承認!不日既有正式冊封!」


    這是一道殺手鐧,方黎不好硬頂,卻仍有說辭。


    「未見上國明詔,尚且做不得數!總之,我方堅決不承認你王位合法性,如果五王子仍要繼續糾纏不放,那這場和談也就沒有必要了!」


    「你!」蘇利耶顯得有些氣急敗壞,好一會才強壓下怒氣。


    「罷了!那就先拋開這點,繼續和談吧,但請貴方注意,我這並非是理虧,而是不願再看到生靈塗炭,不願同室操戈。」


    方黎旗開得勝,也不去計較蘇利耶言語上那點粉飾遮羞。


    「五王子好胸懷!我大占才遭內亂,元氣大傷,能不再大動幹戈對大家都好。」


    蘇利耶木著臉,「說吧,貴方要如何才肯退兵?」


    「退兵!?那是永遠不可能的!」


    方黎說得斬釘截鐵,然後向身後大軍劃了一圈,「因為他們不會答應!」


    接著,他又揚起下巴,「如今五王子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兵戎相見,你死我活,要麽,放棄王位,開城投降!」


    蘇利耶神情掙紮,「真的不能退兵麽?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麽?」


    「沒有!除了這兩點,你別無選擇!」


    方黎語氣堅決,將蘇利耶視若籠中之鳥,嘴角難掩得意,「當然,你若是願意後者,我方可以適當滿足你的合理要求。」


    「這……」蘇利耶麵色灰敗,氣一泄,頹然道,「好吧,為了大占,為了百姓,也隻能如此了……」


    見蘇利耶放棄掙紮,方黎揚起勝利笑容,故作大度道,「五王子有何條件,盡可說來,隻是不要太過分就好。」


    蘇利耶沉吟一會,似乎有些猶疑,「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還能有什麽過分條件,唯一可慮的是,你能做得了主麽?又如何保障之後的履行?」


    方黎見勝利在望,不免有些忘乎所以,極為自信地拍著胸膛。


    「既然是方某來談,自然得到了足夠的授權,如果真有方某不能確定的,也大可請示大司馬,反正離得近,並不會耽誤時間。」


    「是麽?」蘇利耶口中驚訝,眼裏卻閃過一抹精光,很快又裝作有些疑惑。


    「大司馬?我不記得國中有這官職啊,而且這次談判事關重大,理當由大王子或大主祭來簽定吧,至不濟也得是太宰才行啊。」


    方黎不疑有他,耐心解釋道,「五王子有所不知,原親衛大將軍,也就是世子的親舅父褚古摩達,已經被世子拜為大司馬兼輔政大臣,統帥萬軍總攬朝政,軍國大事皆一言可決,隻要是大司馬做出的決定,那便無人可違,五王子盡可放心。」


    蘇利耶一臉震驚,「哦!?竟有此事?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也太出乎意料了……不行,恐怕我需要與人商議一下……」


    也不等方黎答應,蘇利耶便往後一退,從窗口消失。


    方黎稍一皺眉,又想著反正差不多也要達成結果了,再等待一下似乎也不打緊,於是便忍耐下來。


    退離窗口後的蘇利耶,馬上與錢隆到一旁密語。


    「果然被賢弟猜中了,那褚古摩達已經獨攬軍政大權……不用說,他多半是兵變篡權才能如此,這般狼子野心的女幹賊,定要讓他不得好死!」


    錢隆隱約能猜到兵變是怎麽迴事,自然沒有憤慨。


    之所以讓


    蘇利耶設法印證這個猜想,不過是要確定褚古摩達這個人,以便施行一個臨時計劃。


    如今心裏有數,心情更是愉悅,往窗外看了一眼,輕聲道,「蘇兄不必氣憤,我待會下樓一趟,你則繼續與城下那家夥掰扯,盡量多拖點時間。」


    此時潘沙已經迴到小樓中,有他和幾名宋軍保護蘇利耶安全,也不用擔心官吏權貴們亂來。


    何況官吏權貴們以為蘇利耶是按照宋人授意在和談,也不敢鬧什麽幺蛾子。


    雖然不知道錢隆下樓是去幹什麽,可也不敢問啊。


    等錢隆離開後,蘇利耶又拖了大半刻鍾,才重新迴到了窗前。


    城下的方黎等得久了,其實很是煩躁,就連他胯下的戰馬都不樂意繼續傻站著。


    方黎又不能任由戰馬亂跑,萬一引發誤會召來城頭攻擊那就冤枉,隻能勒緊韁繩。


    這一勒,戰馬就暴躁,暴躁就尥蹶子,差點沒把方黎給掀下馬。


    靠著旁邊騎兵的幫助,一番手忙腳亂才安撫住戰馬,耐性早已耗空了。


    看到再次露麵的蘇利耶時,方黎當即沒好氣,「你到底還談不談了!?」


    蘇利耶麵無表情,「自然是談的。」


    方黎有些急躁,「既然要談,那趕緊提出你的條件。」


    蘇利耶卻不緊不慢的開口,「首要的一點就是,我之前向宋朝承諾的一切,你們執政後也必須繼承和遵守。」


    「什麽!?」方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眉頭大皺,「我們雙方的談判,說白了隻是解決內爭,因此與宋朝的問題就算要處理也和五王子無關吧。」


    蘇利耶笑了笑,「我就直說了吧,如今宋使還留在城中,並且還有一支宋軍,所以不管我做任何決定,如果不得到宋使允許,基本就不可能執行,這麽說你應該懂了吧。」


    方黎懂了,也大感頭痛,權衡半晌後,認為隻能先捏鼻子認下,至於以後怎麽辦,那就留給褚古摩達去考慮了。


    「好吧,那你說說都承諾了哪些?」


    蘇利耶緩緩道,「其實,大多數都是保脫禿花和釋利訶梨與宋朝燕王簽定的條約,我隻不過是因循沿襲不得不遵守罷了,大致內容是……」


    接下來,他就把條約逐條逐條念給方黎聽。


    方黎越聽越心驚,完全沒有察覺時間在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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