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張狂放肆!”


    措不及防之下,摩柯貴滿臉驚愕地瞪著錢隆,還強作鎮定試圖繼續矯飾。


    錢隆很是‘和藹’一笑,露出滿口大白牙,“我是你爹!”


    隨即便一記勾拳狠狠搗在摩柯貴腹部,“忍你很久了,娘希匹的,你會不知道我是誰!?”


    突然遭受重擊,令摩柯貴瞬間躬身縮成一團,仿似一隻煮熟的大蝦。


    他雙手抱住小腹,懵逼地抬起頭,滿麵漲得通紅,冷汗密布,更是像極了一盤椒鹽大蝦。


    忍著腹中的劇痛與翻江倒海,艱難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就算…你是宋使,那又怎樣,難道就可以肆意襲擊一國王子麽!?”


    摩柯貴此刻滿頭霧水,甚至還有點委屈,完全無法理解錢隆悍然動粗的行為。


    在他想來,宋使隱藏身份出行那就不願意輕易暴露,行事應該低調才是。


    就算自己耍了一手花招,可目前情勢下,也大抵隻能忍氣吞聲吃個啞巴虧吧。


    即便他們是真的很想要那些女奴,最多也就是據理力爭,或者妥協談判啊。


    然而話沒說兩句,上來就是一擊重拳,這是瘋了嗎!?


    錢隆當然沒瘋,眼神還很冷靜,睥睨著摩柯貴,“管你是什麽王子不王子,現在錢某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與海寇勾結,參與劫奪我朝商船,現在要將你押迴去進一步調查。”


    果然是近墨者黑,錢隆越來越有趙孟啟那股子無賴風範了。


    所謂擒賊先擒王,先下手為強。


    錢隆把話說完,也不管摩柯貴一臉呆滯,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控製在手,同時對他身後那些還在傻眼的護衛大喝,“不想讓你們主子沒命,就都乖乖站著別亂動!”


    摩柯貴這些護衛在占城人中算是高大強壯的了,看起來都很精幹,可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會遇見今天這麽一出。


    自家大王子落入別人手上,他們還真的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氣急敗壞怒視著。


    附近的那些吃瓜群眾,一個個都處在極度震驚之中,呆若木雞。


    錢隆雷厲風行,迅速向屬下喝令,“動手!將海寇統統拿下!”


    一陣短促的抽刀聲響起,十幾個扮作隨從的軍士立刻撲向唐騾等人。


    這時候同樣被驚呆了的蘇利耶才反應過來,惶然勸阻錢隆,“賢弟不可如此魯莽!?速速住手!否則將一發不可收拾啊!”


    “對對對!”被扣押在錢隆手上的摩柯貴也趁勢大唿,“錢將軍千萬要冷靜,隻要現在收手,我便當這隻是一個誤會,絕不追究,不然要是釀出大禍,影響兩國邦交那就不是你承擔……”


    “閉嘴!用不著你操心。”錢隆一個耳光打斷摩柯貴的話語,然後對蘇利耶輕描淡寫道,“開弓沒有迴頭箭,錢某做事從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


    蘇利耶啞然,愁眉苦臉,“這……這,這,要是把事情鬧大了,咱們就這麽點人,根本沒法脫身啊。”


    錢隆仿佛不在乎任何後果一般,卻依舊淡然,“嗬嗬,就怕鬧不大!”


    “呃……”


    蘇利耶被噎住了,隨即有了一絲明悟。


    恐怕自己這位剛結交的賢弟眼下之舉壓根不是什麽一時衝動,而是有意為之,謀定而後動。


    隻是他這麽做的目的何在!?


    蘇利耶自然想不到,錢隆到占城來最主要的任務之一,就是尋機生事。


    錢隆帶在身邊的軍士都是精銳,極其敏捷地撲到唐騾等人身邊。


    雙方人數相當,但唐騾和他那些手下都還有些搞不清狀況,隻是下意識的被動應對,而軍士們卻訓練有素十分果決,若是遇到反抗,出手也是毫不留情。


    一時間,場麵異常血腥,一大半的人販子被殺傷殺死倒在血泊之中。


    沒費太多功夫,包括唐騾在內,還幸存的四個人販子就被牢牢捆綁起來,而那十四個驚慌失措的小娘子也被救下,全都帶迴錢隆的身後。


    直到這個時候,三位祭司以及周圍數千人才如夢初醒,不少人被嚇得四散奔逃,現場亂成了一鍋粥。


    見此,蘇利耶急忙道,“賢弟,人已經救到了,不如咱們趁亂離開吧,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啊?”


    他知道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局麵,肯定是很難善了了,但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先保證自身安全再說。


    可錢隆無動於衷,搖著頭,“為何要走?再說了,那幫神棍可沒打算放咱們走。”


    蘇利耶聞言,悚然抬頭四顧,果然看見喀尼頌等三名祭司正招唿著成百上千名教徒和信眾,從四麵八方將自己所在之處團團圍住。


    “該死!這下真的想走也走不了了。”蘇利耶臉色煞白。


    這些婆羅門教的祭司比官府都更具有權威,發出的指令能讓絕大多數占城人奉行不悖,而一些狂熱的信眾甚至不惜為此奉獻自己的生命。


    上千人,烏泱泱的,猶如潮水洶湧,將方圓一丈多一點的地方包成一座孤島。


    十幾名便裝宋軍麵色凝重,橫著沾滿鮮血的千牛刀,麵朝外圍成一圈,把錢隆等人保護在中間。


    此刻錢隆也忍不住頭皮發麻,下意識捏了捏鼻子,“哦豁,這下倒是真的插翅也難飛了……”


    確實,他的初衷就是挑起事端,不過眼下的情勢似乎偏離了預期,變得有些棘手起來。


    因為要達成目的的首要前提就是占理,即便是比較牽強的理由,哪怕是‘有兵士在占城走失’都行。


    可現在將他們圍困住的並非占城官方軍方,而是一大群手無寸鐵的‘平民’。


    就算錢隆等人此時穿著全套重甲,也根本不能使用武力來突圍。


    畢竟一旦對平民大開殺戒,那無論用什麽理由都很難站住腳了,也就等於錢隆此行任務完全失敗,而且還會造成難以估計的負麵影響。


    瞅著錢隆陷入思考中好半晌,實在難以按捺焦躁的蘇利耶追問道,“賢弟,不管你有什麽打算,現在眼看火燒眉毛了,趕緊想辦法破局吧,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我忌日了……”


    “別慌!”錢隆收迴思緒,臉上恢複淡定的表情,“再怎麽說我也是上邦使節,這些人最多也就是圍住咱們,未必敢真的怎麽樣,而且,你這好大哥還在咱們手上,他們總得投鼠忌器吧……”


    蘇利耶苦笑,“哎呀,我的賢弟,你是有所不知,這些信眾一旦被煽動起來,哪裏還有理智可言?而摩柯貴在那些祭司心中到底有多少份量也很難說。”


    “是麽?還以為抓了一條大魚,沒想到隻是一條鹹魚啊?”


    錢隆用嫌棄的目光斜了一眼依舊憤然的摩柯貴,“既然不是為了這家夥,那這幫神棍困住咱們又有何目的?總不能是見義勇為吧。”


    這時,四周人群緩緩安靜下來,接著一個有點蒼老的聲音響起,用占城語喊著什麽。


    聽完之後,蘇利耶深深皺起眉,“說話的是喀尼頌,大概意思是,要咱們放下武器,釋放摩柯貴,送迴這些聖女候選人,然後束手就擒,到曼塔寺的靜室裏對神明懺悔,等神明原諒後方算贖罪。”


    錢隆失笑,“嗬,這意思是要監禁咱們!?想得倒美……蘇兄,你告訴他,我乃宋朝使節,肩負朝廷重任,任何人都無權限製我等自由,事關我朝尊嚴,我也絕不會放棄抵抗,任人擺布的,讓他趕緊驅散民眾,否則釀成惡果,我朝必將向占城問責伐罪,到時候天兵一至,雞犬不留!”


    看來到了此刻,錢隆依然沒有忘記任務,不管稍後會發生什麽,先將大帽子扣下,爭取為大宋出兵創造理由。


    隻是他所說的威脅似乎太過空洞,此時基本不會有占城人會相信,畢竟都知道宋朝應付蒙古人都吃力,怎麽可能對海外用兵。


    就連蘇利耶基於自己是占城人的立場,聽了之後很是尷尬,可是也隻當錢隆是在色厲內荏,拉大旗作虎皮。


    但又不好說破,隻能委婉道,“這恐怕不管用吧,他們自詡超脫世俗,哪裏會在乎這些?”


    “不在乎?難不成他們的脖子就能比鋼刀硬!?傾巢之下豈有完卵?而且他們現在所為,真就和你們朝中勢力沒有關係?我才不信呢……”


    錢隆眼中冒著精光,已經有所猜測,隨即揮揮手,“蘇兄,你先別考慮這些,隻管把我的意思傳達出去就好。”


    蘇利耶無奈,隻好作為發言人,朝著之前喀尼頌所在方向唿喊。


    隨後,兩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涉起來,很快雙方的語氣越來越激烈,就像爭吵一樣。


    小半刻過去,交涉終於結束,蘇利耶抿了抿發幹的嘴唇,顯得很是頹喪,“賢弟,愚兄無能,他們絲毫都不肯讓步,而且……”


    “而且什麽?”錢隆雲淡風輕的,似乎並不在意結果。


    蘇利耶苦著臉迴答,“而且他說,最多再給咱們一炷香時間考慮,若是還不投降,便要發動信眾,代神明降下懲戒,讓咱們萬劫不複!”


    錢隆聳聳肩,“港口離此地有多遠?”


    “什麽?”蘇利耶以為聽錯了。


    都這時候了,莫名奇妙問港口距離做什麽?


    “多遠!?”錢隆追問。


    蘇利耶隻好迴答,“大概,七八裏的樣子……”


    “那應該來不及了。”錢隆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然後扭頭低聲喊了一句,“弟兄們!”


    十多名軍士聞聲都看過來,接著又聽錢隆說道,“很抱歉,有點小失誤,所以,大概今天就是咱們殉國之日了。”


    軍士們皆是眼眸一縮,湧出無數情緒,但神色依舊冷靜,“但所願爾,與統製為伴,是我等榮幸。”


    錢隆笑了,“錢某更感榮幸,弟兄們,忠烈祠見。”


    “忠烈祠見!”軍士們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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