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充裕到奢侈的物資供應,東衛新軍保持著比其他軍隊要高好幾倍的訓練強度。


    不止白天訓練各種科目,晚飯後還有長達一個時辰的文化課程,識字、背誦軍規、掌握旗鼓號令等等。


    並且十天才休息一日,還不得出營,不過趙孟啟也給他們安排了許多娛樂活動,比如蹴鞠棒球摔跤等趣味性運動,象棋圍棋飛行棋什麽的也是有的。


    等時機成熟,趙孟啟說不定還會整出一些文工團宣講隊之類的,豐富一下兵士們的精神生活嘛。


    經過兩個多月後,等新兵已經完全適應了軍伍狀態,才開始進行正式編製。


    除了留在臨安的一千多人,和橫山島守衛營之外,其餘四千多東衛「老兵」全部拆散,打入新兵中混合編成總共九十五個營。


    基本上,每個班都是老兵為班長,新兵優秀者為另一伍長,而更往上的軍官就絕大多數都是老兵了。


    之所以不是全部,是因為新兵中也有一些非常出色的人才湧現出來,除了體能稍遜外,在其它各方麵都能不落後於老兵。


    趙孟啟在軍中用人不看重資曆,注重能力,隻要你有那個本事,就把你放到合適的崗位。


    於是有五十七名新兵擔任了連排長一級的軍官,但是無一例外,這五十七人全都是讀書人,盧長清就是其中最優秀之一。


    當然,這些營在目前仍然是以訓練為目的的臨時編製,距離成為作戰編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隻是到十二月中旬的時候,趙孟啟不得不再次把軍務交托給曲墨軒等軍將,因為該迴臨安了。


    不止是老趙多番催促他迴去過年,也是有些布置要在臨安進行,並且省試殿試差不多要開始了,未來的新科進士中,有好幾個人才是令他垂涎欲滴的,得設法收入囊中。


    「殿下,都收拾好了,現在就出營麽?」


    錢隆顯得很是興奮,仿佛出獄一般。


    說來,他覺得自己挺悲催了,上個戰場就受傷,好不容易養了兩三個月,康複時恰好又趕上東衛擴軍,再次經曆了一遍新兵苦訓。


    這次被趙孟啟盯著,不但把他因養傷而長起來的二十幾斤肉減了,甚至比受傷時還輕了十幾斤。


    要知道,他可是長身體的時節,個頭骨架都比之前要大了不少呢。


    不用說也想得到,錢隆這是遭了多大的罪,而且之前趙孟啟偶爾出營迴城,也從不帶他,所以現在他特別渴望自由。


    趙孟啟睨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伍瓊,你看小胖這肚子是不是還有點大啊。」


    錢隆心中一咯噔,察覺到一股濃濃的惡意向自己襲來,立刻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伍瓊。


    伍瓊板著臉,一本正經地打量著錢隆的肚子,「是有點,而且臉還大,有個詞怎麽說來著……對,腦滿腸肥,我看還是把他留在營中繼續訓練吧……」


    「什麽話!什麽話!?窮鬼你這是睜眼說瞎話!我哪裏就肥了?這是壯實,壯實你懂不懂?」


    錢隆急了,生怕真把他丟在營中,「殿下,殿下,我訓練時有多刻苦多努力,您也是看在眼裏的,伍瓊他這是趁機使壞啊,不信,您在問問耿直,耿直你說,我是不是已經不胖了?」


    耿直一愣,遲疑著,「這……」


    「迴了臨安,我帶你去相看小娘子,你老耿家一脈單傳,早點娶媳婦也好多生娃。」


    錢隆這是病急亂投醫,逢廟就燒香,試圖用女色收買耿直。


    耿直還真的動心了,「此話當真?」


    趙孟啟看不下去,抬腳踢在錢隆的大屁股上,「就你花花腸子多,人家娶不娶媳婦用你操心?德性,逗你一下就原形畢露了?去招


    唿衛隊,準備出發。」


    「好嘞!」


    錢小胖揉著屁股,卻喜笑顏開。


    看他這樣子,趙孟啟不由搖搖頭,不過倒也被提了個醒。


    耿直翻過年可就十九了,在這時代,也該成親了,作為自己親隨,這事也確實得上點心,給他物色個好人家,免得別人鑽空子,弄出些甚麽亂七八糟的事來。


    呃,對了,翻過年,自己也十六了,也到結婚年紀了,年初的時候,就聽說謝皇後在給他物色媳婦了……


    老趙這急吼吼的催自己迴去,莫非不僅僅是過年,還有催婚?


    在宋代,宋刑統對結婚年齡沒有明確規定,隻沿襲唐朝開元令,「男年十五,女年十三,聽婚嫁。」


    但是儒家周禮提倡的是,「令男子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


    於是司馬光等士大夫就提出,「男子年十六至三十,女子年十四至二十,皆可成婚。」


    因此宋人大多是在這個年齡區間娶嫁,通常讀書人和官宦人家會比較遲。


    如今皇家人丁單薄,那對於開枝散葉的需求一定很急切,所以趙孟啟被催婚也是極有可能的。


    問題是,趙孟啟自己暫時沒這個打算啊,要娶也不想聽別人安排,而且,他的婚姻可不一般,甚至是一樁很重要的政治事件,說不得又得鬧得一地雞毛。


    趙孟啟皺著眉想了想,確定還是見招拆招,到時候再說。


    「走吧,迴城。」


    隨後,趙孟啟帶著衛隊,從大營北門出去,在運河上乘了船,往盤門駛去。


    在水上搖晃著,不久後船直接靠上了滄浪園私家碼頭。


    才進園子,趙孟啟就聽到一陣陣銀鈴般的歡笑,這放肆的味道,不用猜就知道是錢朵。


    兩個月前她的傷就好利索了,然後也不知道是養傷時憋壞了,還是因為險死還生,變得愈發好動起來。


    不但自己愛玩愛瘋,還帶著趙葙趙菫小姐妹四處浪,這兩個月,姑蘇城都差點被她們翻過來,搞得市麵上全是這三人幫的傳說。


    趙孟啟說過她一迴,但這丫頭當麵應得好好的,等趙孟啟一迴軍營,便立刻故態複萌,趙孟啟也就隻能由得她們。


    今天應該是知道自己要迴來,所以沒有往外麵瞎跑,但明顯,就算待在園子裏,她們還是閑不住,也不知道在玩什麽。


    眼下這個滄浪園可比留存到後世那個大了兩三倍,建築也大不一樣,趙孟啟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然後他才看到,一片大空地上,十幾個小娘子分別身著青紅兩色緊身短打,正在追逐著一個皮球。


    趙孟啟無語,他記得上次出門前,這裏還是一個花園,種滿了奇花異草,現在,卻被拔得光禿禿,地上是碾平的黃土地。


    她們玩得這蹴鞠和以前不一樣,和趙孟啟在軍種推行的新式足球差不多,隻是場地小一點,人數少一點。


    這時,隻見趙葙帶著球,晃過一個對手後,發現還有人攔截,便起腳一勾,球到半空後,用頭一頂,「朵娘接球!」


    說是新式足球,其實和後世的也並不完全一樣,還是融合了許多蹴鞠的技巧,隻是以對抗性為主。


    錢朵在趙葙起球的時候,就很機靈的開始跑位,斑斕的皮球從對手頭頂越過,她瞅準時機,躍起淩空一腳,皮球立刻朝對手的長方形球門而去。


    球門前,趙菫屈身張臂,眼巴巴盯著飛過來的球,然後哇哇大叫著撲了出去。


    結果撲得太早,當她趴到地上時,皮球從她上空掠過,衝進球門,被攔網擋下,掉在地上彈了好幾下才安靜下來。


    「哈哈哈……我又進球了!」


    錢朵撒著歡地轉圈跑,然後和趙葙等幾個隊友抱在一起狂笑。


    趙孟啟此時卻急忙跑向趙菫,生怕妹妹受傷。


    才彎腰要把她扶起來,卻聽她嘴裏喃喃著,「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下次我一定能攔住……」


    咦,和自己想的不一樣,這丫頭居然沒有哭哭啼啼。


    趙孟啟有些意外,動作卻沒停,把妹妹抱起來,「摔疼了沒?」


    「呀,四哥,你迴來了啊。」趙菫先是驚喜,然後嘴一嘟,「朵娘太欺負了人,都灌了我六個球了,四哥你趕緊幫我報仇,反超她十個,不,二十個!」


    趙孟啟哭笑不得,讓他跟一群小娘子踢足球,那才是純純欺負人,「四哥剛從軍中迴來,有點累,下次吧。」


    這個時候,錢朵和趙葙才看到趙孟啟,便跑了過來。


    錢朵臉上還洋溢著得意,「還以為你要晚點才迴來呢……怎麽樣,我球技很不錯吧,當個球星沒問題吧。」


    球星什麽的,都是趙孟啟講新規則的時候,順嘴說的,沒想到錢朵還真的有了向往。


    「是是是,大球星。」


    「什麽態度嘛,這麽敷衍!」錢朵氣鼓鼓。


    趙孟啟轉頭看向趙葙,發現她紅彤彤的臉上滿是汗水和泥汙,卻笑得格外暢快。


    「四哥,我也很厲害吧,這種玩法,確實比以前的有意思多了……」


    老趙要是看到這一幕,見自己親閨女變成野丫頭,應該會砍人吧。


    趙孟啟摸摸鼻子,「我覺得,還是以前的玩法適合你們。」


    這時其他人也過來見禮,有幾個是侍女,有五六個卻都是錢朵這個社牛,在姑蘇城新結交的閨蜜,趙孟啟隻是禮節性的迴禮。


    「奴家拜見殿下。」


    趙孟啟聽聲音有點熟,仔細一看,居然是姬霓,「你怎麽也在這?你不該是迴臨安了麽?」


    「我請來的,她球玩得很好。」錢朵大咧咧道。


    呃…這妮子真是什麽人都敢往家領。


    趙孟啟扶額,不過也沒太往心裏去,畢竟有皇城司負責這方麵的調查和甄別,倒是不怕有什麽危險。


    隻是之前就猜到這姬霓目的肯定不純粹,隻是沒想到她這麽執著,一直留在姑蘇尋找機會,而且還真被她找到了。


    本來還想著怎麽把人打發走,可突然靈光一閃,「姬行首,你可是不願留在青樓?」


    姬霓臉上帶著些哀怨,「若非無奈,有哪個女子真的願意流連風塵,以聲色娛人?」


    「你找上我,是因為我能替你贖身吧?可就算這樣,你也不過是成為我私人樂伎,即便我要了你的身子,你也無法得到名份,難道你不明白麽?」


    趙孟啟也不和她兜圈子,說得很是直白。


    姬霓臉色一白,咬著嘴唇躊躇了一會,「奴家自然明白,但怎麽都好過迎來送往的日子,何況殿下才華人品令奴家無比欽佩,能侍奉殿下就是天大的福氣,即便無名無份,也能殿下護佑下過好這一生。」


    或許對於風月女子來說,能有這樣的歸宿已經是最好的了,哪怕是成為一個私人玩物。


    這不是觀念的問題,而是時代如此,趙孟啟也隻能搖搖頭,「給你贖身是沒問題,不過我也不需要樂伎什麽的,隻是我最近正好有個想法,就是給軍中成立一個文工團,也就是給兵士們做文藝表演,恩,是絕對正經的,和營伎並不一樣,任何人不得侵犯,算是軍人,甚至還能授予官身,除了差使之外,你擁有個人自由,婚嫁什麽的由你自主,你覺得怎麽樣?」


    姬霓愣住了,倒不是懷疑燕王會騙她,完全沒這個必要,隻是這條件太令她震驚了。


    給她自由,給她尊嚴,還給她找工作,還是體製內的,又不要奉獻身體……


    見她半天不答話,趙孟啟一挑眉,「到底如何?」


    「願意,願意!奴家自然一萬個願意。」姬霓迴過神,忙不迭答應。


    趙孟啟露出微笑,「那好,你的事我會派人去辦,對你的具體安排,後麵有人會和你接洽。」


    這事,還得和綰綰商量一下,之前在吳江救下的那幾個女伎,原本是想安排她們去做醫護人員的,但她們不適應血腥的場麵,身體也過於嬌弱了,那還是讓她們做文藝工作者吧。


    想到這,趙孟啟就問了一句,「若初呢?」


    趙葙迴道,「綰綰姐還是忙著那些公司的事,這時間應該在木蘭閣。」


    「嗯,我知道了,你們繼續玩,對了,別忘了明日啟程迴臨安……」


    一邊說著,趙孟啟抬腳往木蘭閣方向而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姬霓心中無比複雜。


    燕王殿下真是個好人啊,可是,他難道真的一點都看不上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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