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298.“瑤瑤,你是在報複我麽?”


    298


    青白色的煙霧散開,傅城深暗不見底的黑眸漸漸清晰。


    “所以,你之前說她懷孕還不到一個月,是假的?”


    73天。


    醫生的頭垂的更低,頂著巨大的壓力躊躇開口,“是、是傅太太讓我那麽說的,我如果不照做,她就會大聲喊‘非禮’,傅先生,我剛進醫院不久……”


    空氣裏的溫度冷徹噬骨,坐在沙發上的人仿佛隻用眼神就能把他撕碎,醫生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甚至都不敢繼續說。


    顧時南解救了他,“你先出去吧。”


    “是,”醫生應著,連忙退出休息室,關上門的那一刻才敢大口唿吸。


    沈鳶冷笑看著僵住的傅城深,一字一句,“傅城深,你活該!”


    “有事情需要幫忙就打聲招唿,”顧時南拍了拍傅城深的肩,隨後撿起桌麵上的車鑰匙就追著沈鳶出去。


    被男人扣住手腕往懷裏拉的沈鳶瀕臨崩潰的邊緣,不顧形象的對他拳打腳踢,“顧時南你放開!我要去接瑤瑤迴家!”


    “那不一定是沐瑤,乖,等化驗結果出來再說。”


    最後,沈鳶是被顧時南強行抱進車裏的。


    醫院走廊裏又恢複了寂靜。


    傅城深手裏的煙已經熄滅,半瞌的黑眸裏藏著頹敗的自嘲,他周圍的空氣仿佛凝結成冰。


    “她那樣的性格,怎麽可能會任你把感情踩在腳底?”


    連曆漠臻都比他更了解沐瑤。


    她同意把腎捐給傅晚,不哭不鬧,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就像根本不在乎。


    然而……卻讓醫生誤導傅城深,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


    ——“孩子……怎麽辦?”


    ——“打掉。”


    如果沒有這場意外,傅城深會扼殺了他的骨肉。


    大火燒了一整夜,沐瑤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都沒了。


    傅城深身體往後靠在沙發背,手臂碰倒了裝滿清茶的玻璃杯,刺耳的破碎聲音仿佛激起了迴音。


    他低笑,似癡似魔。


    沙啞的嗓音低不可聞,“瑤瑤,你是在……報複我麽?”


    迴答他的,隻有寂靜冰冷的空氣。


    ———


    老爺子催著傅城深迴去休息,“事情已經發生了,查清楚也需要時間,你再這麽下去命都要折騰沒了,晚晚這裏有我和你爸,暫時應該不會有問題,你趕緊迴家睡一晚!”


    傅城深隻淡淡的應了一聲,站起身,夾著根煙往電梯那邊走。


    醫院走裏的燈光特別明亮,他投在地麵上的影子很淡,背影孤寂淡漠,看的傅長聲心裏酸澀不已。


    傅長聲對劉安說,“他要是再往司法局跑,你就直接拿塊磚把他拍暈了拖迴去,如果再不睡覺,進搶救室的人就是他了。”


    劉安,“……”


    首先,他要有膽子敢撿一塊磚。


    “好的,那……董事長我先下去了。”


    傅長聲擺了擺手,拄著拐棍轉身的時候,沉重的長歎了一口氣。


    電梯到達一樓,穿過花壇和長廊,從門診樓出去,劉安加快了幾步先去開車門。


    傅城深上車後,把車窗的玻璃放了下來,馬路上喧嘩熱鬧的街景就被放進了車內。


    越是安靜,腦袋裏就越嘈雜。


    劉安啟動車子,往南水灣別墅的方向開,約莫十分鍾後,他聽到上司問,“第幾天了?”


    “第六天。”


    化驗結果沒有出來,每一天都過的十分漫長。


    斑斕的霓虹燈光線映在傅城深輪廓剛毅的麵龐,眼底的疲倦濃厚,下顎冒出來的青茬也隱約可見。


    嗡嗡的震動聲響起,直到最後幾秒鍾他才接。


    耳邊傳來唿嘯的風聲,蘇蔓輕柔著聲音開口,“阿深,你……你還好嗎?”


    “嗯。”


    談不上是冷淡,但也透著疏離,蘇蔓能理解。


    “我跟我舅舅說過了,他一定會盡快把嫌疑人抓到,你注意身體,別太著急,說不定那不是……”


    “我在忙,”傅城深淡淡的嗓音打斷蘇蔓的話,平靜毫無波瀾。


    蘇蔓略微有些尷尬,但還是體貼的結束了通話,“那你先忙,我不打擾你了。”


    適當的關心才不會顯得別有用心,她現在能抓住的,大概也就隻有傅城深對她的愧疚。


    劉安把車開到南水灣別墅,目送上司進去之後才離開。


    周姨小心翼翼的跟傅城深打招唿,也不敢問需不需要準備晚飯,安靜的站在客廳,聽著腳步聲遠去,才抬起頭往樓上看。


    淡淡的光線下,傅城深的背影竟有幾分頹敗的落寞。


    推開臥室的門,房間裏隻剩下空蕩的冷清。


    周姨每天都會打掃,更換床單被罩,才六天而已,屬於沐瑤的氣息就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


    傅城深喝了半瓶紅酒,躺在那張床上很快就入睡,以為會在夢裏出現的人,一直到他第二天醒來都沒有入夢。


    “瑤瑤,你是不是……恨我?”


    如果當時他接了電話,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


    ————


    陸氏娛樂在事情發生後的第五天發了官方聲明,粉絲們每天都在等,最後僅剩的希望,全部都壓在法醫的屍檢報告上。


    大火之後的第十天,法醫公布了屍檢結果,確定了遇難者是沐瑤。


    消息一出,沐瑤的粉絲們都近乎崩潰。


    從全網喜歡到全網黑,再到全網心疼,最後……隻剩下惋惜。


    傅城深唯一自己發布的一條微博評論被淹沒,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增評論和轉發。


    但也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逝去的人終究會被遺忘。


    看熱鬧的路人,隔天就會去關注別的事情,即使是粉絲,也有自己的生活,也許兩三個月內會難過傷心,再往後,大概也就是在提起‘沐瑤’這兩個字的時候會難免傷感,轉發一下傅城深那條唯一有糖的微博,然後感歎紅顏薄命。


    《紅顏亂》成票房黑馬,從導演製片人到一眾配角都紅了,斬獲的獎項數都數不過來,當所有主創站在台上唯獨缺了女主角的時候,沐瑤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惋惜和懷念。


    次年一月份,《長相思》上映,單周票房破十二億,每一場都是滿座。


    電影的最後一幕,沐瑤所飾演的角色背對著鏡頭,一步一步走向熊熊燃燒的大火,無聲的悲情渲染濃烈。


    負了她的男主之後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是孤獨一人,慢慢在極致的思念裏蒼老,生生世世都沒能再遇到她。


    虛構的故事,賺足了眼淚和深情。


    電影結束後的花絮和彩蛋,有沐瑤累極了穿著戲服趴在椅子上睡覺的片段,也有她認真看劇本時突然發現鏡頭時的刹那芳華。


    被時間遺忘的沐瑤再一次被提起。


    影院壓抑的哭聲此起彼伏,偶爾還有些許從沐瑤出道就開始粉的老粉絲聲嘶力竭。


    ……


    大雪紛飛的夜晚,傅城深一個人在書房看完了《長相思》。


    一遍一遍的重複循環著最後那一幕,她走進火大火,被熊熊的火焰包圍。


    窗外的雪花紛紛揚揚,和寂靜的夜晚交相輝映。


    雪色的光亮映在傅城深無名指上的婚戒,反射著微弱的光亮。


    傅城深看著屏幕裏的畫麵,指腹緩緩摩挲著婚戒的輪廓,閉上眼睛的時候,唇角掀起似有若無的弧度。


    似寵溺,似無奈。


    “你真是無法無天的很,總在我以為自己快要忘記你的時候出現,提醒我,這才僅僅是沒有你的第二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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