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梁誠說:“感情的事就是很難解決的嘛。阿廉現在是要怎麽樣,又要趕你又要找你,跟精神分裂一樣。”


    “他就是不想我好過。”王義禮歎口氣。


    他們早上一起去上工。梁誠開車,王義禮坐在副駕駛位上吸一罐豆奶。車開到十字路口,忽然衝出一輛黑色大g,梁誠避閃不及,兩輛車狠狠撞到一起。梁誠一頭栽到安全氣囊上,整個麻了幾秒。他之前混道上的時候,有過幾次這種經曆,身體反應很快。梁誠慢慢抬頭,捂住流血的前額。他踹開車門。黑色大g的駕駛位車門已經被他撞凹進去了一塊。梁誠衝上去,拉開車門,看到葉維廉靠在駕駛位上發呆。梁誠一把把他拉下來,扔到地上,像對付之前的小弟一樣拳腳一起狠狠地揍了一頓。


    一直到趕來的巡警拉開他們,巡警叫道:“梁sir,你冷靜點,王sir失血很多,我們先叫救護車送他去附近醫院。”


    梁誠忽然反應過來,王義禮還在車上。梁誠站起身對葉維廉說:“這是你想的,叫阿禮替你老豆陪葬?現在你滿意了?”


    王義禮有點輕微腦震蕩,當時磕到了頭,血流的很厲害,但片子拍出來問題沒有很大。住院觀察一陣就好。


    梁誠傍晚放工去聖瑪麗亞看他,就看到葉維廉蹲在病房門口,和一隻沒栓狗繩的狗崽一樣。他也不進去,但也不走開。梁誠走過去遞了隻煙給他。葉維廉抬頭看他,搖頭說不要。


    跟梁誠一同過來的另個警員阿超悄悄說:“他那麽過分了,現在在裝什麽可憐。”


    梁誠不響。他想說,感情的事真的是很難說清楚的。葉維廉自己興許都弄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他不會愛人,他其實也不會。


    阿珍和家明的結婚宴擺在老字號金茂酒樓。婚禮沒請司儀之類的,新娘自己的樂隊駐場演唱。阿珍穿著拖地婚紗,手拿麥克風。家明說:“很難講。我感覺我今天其實是個觀眾。”


    甘一的飛機晚點了半個鍾頭。他趕到的時候,演唱會已經進入下半場了。他抱了抱家明,就開始找梁誠。家明叫起來:“哎,我今天到底是不是主角。為什麽這麽無關緊要。”


    美美在一旁拍拍他說:“小聲點啦。聽不清珍姐唱什麽了。”


    甘一又轉頭找不到梁誠,又問家明:“誠哥還沒到嗎。我發簡訊給他也一直沒迴我。”


    阿珍最後一個高音收尾,朝家明拋了個飛吻,叫道:“葉嘉珍愛家明!”


    家明高興地接住了。又匆匆轉頭朝甘一說:“他沒和你說啊。阿婆好像病危了。他剛到就又走掉了。”


    甘一打電話給梁誠,沒有人接。他也猜不出阿婆會送去哪間醫院,最後隻好打電話給蘇麗珍。蘇麗珍說:“阿婆已經走了。遺體暫時還放在太平間。誠哥剛離開醫院,不知道去哪裏了。”


    甘一迴了屋企。家裏空蕩蕩,蝦餅撲上來舔他的鞋。甘一把行李箱扔在玄關,又掉頭跑出了門。他去警署看了一圈,又打電話問王義禮、邦仔。梁誠都沒在。


    甘一後來才像想起什麽,撥電話給舊唐樓理發店的阿樂問:“樂哥,誠哥是不是迴去了。”


    “好像是哦。一聲不吭上樓了。”阿樂那邊很吵。


    甘一打了的趕去唐樓。他跑上樓,看到鐵門開著。他小時候頭一次進這間屋企的時候,裏邊隔出了四間房,一個公用廚房在最東邊,公用廁所在最西邊。梁誠家的屋企貼著他們的,中間隻有一塊薄薄的隔板。後來因為出事,唐樓裏搬走了一半人。四間房改成了兩間。甘一站在舊房間門口,空氣裏舊家具混著灰塵的氣味。他推開門,果然看到梁誠坐在屋裏,手裏點了一隻煙。


    窗戶原先為了遮光糊了一層報紙,大版麵的紫荊花旗,最熱門的娛樂明星結婚的消息。梁誠靜靜地看著那幾張報紙,十多年前的新聞了,到今天應該叫做曆史。但他從沒這樣認真讀過那幾份報紙,翻來覆去地讀。煙也抽了一隻又一隻。


    他想起十五歲那年,阿婆站到屋企門口問他:“要不要到阿婆那邊吃晚飯?”


    梁誠低下了頭,煙灰落到腳邊。


    甘一輕輕碰了碰他的肩,在他身邊坐下了。他們沉默著坐了良久,梁誠忽然自顧自開始說:“我二十一歲那年,忽然輟學變成了一個古惑仔。唐樓裏的鄰居都笑阿婆養了那麽多年結果養成了一個不三不四的人。我打架打破頭,縫了五針,包著頭迴家,又被她揍一頓。她說,你到底想怎麽樣。我什麽都不說,她就也不再和我說話了。後來阿婆中風,得老年癡呆,我送她去療養院的路上,她問我,你看到阿誠了嗎?他今天又不迴家,也不和我說不要做晚飯。”


    “我說,阿婆,對不起啊。下次會記住的。她就笑了。”


    梁誠的聲音顫抖起來。甘一轉身抱住了他。那間屋企裏隻剩下一張上下床和兩把椅子,有點冷。梁誠也伸手抱住了甘一,把頭埋進他的頸間,忽然失聲痛哭起來。


    他們一直抱了很久很久,梁誠哭累了,閉起眼睛倚靠在甘一肩頭。


    窗戶外邊開始亮起別人家的燈火。梁誠睜開眼睛的時候,適應了一會屋企裏的昏暗。他想起十五年前,也是他們兩個,緊緊抱靠在一起。十五年後,他睜開眼睛,身邊也隻有一個甘一。


    第28章


    阿婆的骨灰送到殯儀館那天是除夕夜。梁誠下午順路又去寶石山看梁永年和林妙怡。甘一陪他過去,送了兩束花,然後一起坐到寶石山邊的長椅上。甘一說:“我老母甘蘭沒有墓,李國棟死後也是樹葬,骨灰直接撒進土裏了。”


    他迴香港這幾天忽然有點水土不服,感冒戴了口罩,把自己捂在薄羽絨外套裏,說話甕聲甕氣。梁誠看看他,又去看寶石山墓園裏靜悄悄的墓碑。他問甘一:“那你有時候會不會想他們。”


    甘一不迴答。他答非所問地開始說:“有一年,大概念高中二年級的時候,我自己出門旅遊,坐火車朝中歐走。在火車上碰到一個半亞裔的人,他法語說得很好,和我聊了很久很久。半夜我縮在座位上看書,他靠著我拿筆電整理他的文件。車廂裏沒太多人,隻亮一盞壁燈。我當時想,如果他下車的時候叫我跟他一起走,我就走了。”


    甘一朝梁誠笑笑,口罩遮住,隻露出一對漂亮的眼睛。


    他們下山的時候,已近傍晚。最近王義禮還住在梁誠家,甘一在附近找了間酒店住。那天晚上他們約好一起過除夕,但是走到梁誠家樓下,看到烏泱泱的一群人站著。


    梁誠撥開人群,看到王義禮靠牆站在一邊,葉維廉沉默地站在人群中間。梁誠問:“發生什麽,誰給我解釋一下。”


    王義禮無奈地歎口氣說:“我去醫院複診完,迴你這邊,葉維廉要跟來。阿超不放心,想載我迴來,大家就一起過來了。結果到樓下,你這群小弟又看到葉維廉的車,衝上來攔。大家就僵在這裏了。”


    梁誠啞然失笑。他揮了揮手說:“一起上去吃年夜飯算了。”


    一群人上了樓。甘一又揪著葉維廉下樓買菜。葉維廉問:“憑什麽是我啊?”


    甘一說:“憑你有錢啊,富二代。”


    兩個人買完菜迴來,梁誠和王義禮靠在露台欄杆邊抽煙。其他小弟都各迴各家吃飯去了。甘一說:“你和王sir是誰先追得誰啊?”


    葉維廉不響。他把買的新鮮水果放到廚房案板上,不耐煩地問:“切拚盤嗎?”


    甘一挑了挑眉說:“你會嗎,少爺?”


    梁誠轉迴頭,正好看見廚房間裏兩個人,葉維廉動手推了甘一一把,被甘一摁在了案板上。他笑起來。王義禮說:“以前沒發現你那麽喜歡傻笑。”


    梁誠彈了下煙灰。蘇麗珍發給他一句:新一年快樂,忘掉種過的花,重新的出發。 梁誠低頭迴複,他和王義禮說:“去年除夕,我陪阿婆迴舊唐樓過的。她,蘇麗珍,加我三個人,做了幾道家常菜。現在阿婆走了,蘇麗珍跟男友迴了家,我們和廚房間裏那兩個傻仔鬧來鬧去。誰知道一年之內會發生那麽多事。”


    王義禮說:“對啊。” 他低頭,聲音很輕地說:“其實我自己不願意承認而已,我很中意阿廉。”


    “靠啊!”葉維廉忽然在廚房間裏叫了一聲。甘一搭著他的肩指著他嘲笑。葉維廉精致的白襯衣已經撲滿了番茄醬。露台上兩個人撲哧一聲笑出來,王義禮說:“少爺有潔癖,應該馬上要爆發了。”


    他走過去,停在餐桌邊,說:“我借你件t恤,你先換下來。” 葉維廉深吸了口氣,瞪了眼甘一進了廁所間。王義禮拿了衣服跟進去了。


    梁誠朝甘一揚了揚頭問:“你在搞什麽。”


    甘一在廚房朝他招招手說:“開玩笑嘛。今天做了炸豬排。”


    四個人後來坐定,時間已經走到了七點光景。甘一和葉維廉一直打嘴炮。梁誠和王義禮碰了碰酒杯,笑著聽他們吵。飯罷,葉維廉喝多了酒,一直吵嚷嚷地唱歌,唱完英文的唱粵語的。大家把他拖到沙發上,甘一指了指他說:“接下來怎麽處理啊。”


    王義禮說:“我叫他助理來接他。”


    “不要。”葉維廉忽然停住了歌聲,睜開眼睛盯著王義禮看。甘一蹲下身拍拍他問:“那你想怎麽樣?”


    葉維廉也不說話。大家幹脆坐到沙發上一起看起電視。


    美美和家明叫甘一去維多利亞港看煙花,梁誠說:“那我也去好了。”


    他們出了門。王義禮靠坐在沙發上,葉維廉湊過去摟住了他的腰,把頭靠在了王義禮大腿上,說:“王sir,害你出事,對不起。”


    王義禮沒說話,他順了順葉維廉額前的劉海,低頭碰了碰他的嘴角。


    甘一他們到樓下的時候,美美戴一副太陽鏡,站在車前招手。甘一問她:“什麽時候瞎的?”


    “梁sir,快點甩了他,煩死了!”美美叫起來。


    一行人到維港邊上。阿珍和家明結婚後,每天都在吵架,除夕這晚決定看完煙花後分居,大年初一再和好。梁誠問:“那你們現在這麽恩愛地摟在一起,看起來比較像馬上會迴去上床。”


    家明說:“看心情吧。”


    他們沒看多久,由於家明和阿珍突然開始吵架,吵到大家都不再看煙花而是轉頭看他們罵髒話的時候,甘一和梁誠就假裝陌生人溜掉了。他們沿著主街散步過去,一路上都是鬧哄哄的人潮。他們沒迴梁誠家裏,散到附近,就一起去了甘一住的酒店。


    酒店觀光電梯印出兩個人影。甘一刷卡開了房門,行李箱攤在玄關邊,梁誠差點被絆倒。他們又買了幾瓶酒上來喝,電視機茫無目的地開著。他們沒怎麽說話,看著落地窗外的霓虹車流發呆。


    梁誠後來說:“新年快樂?”


    甘一在發愣,轉迴頭看著梁誠,迴了句:“新年快樂。”


    梁誠突然從口袋裏摸出一樣東西,遞給甘一說:“我拿子彈頭做了兩條項鏈送給家明和阿珍做結婚禮物,順便也給你做了一份。”


    他們又沉默下來,不聲不響地喝酒。甘一說:“其實迴法國這段時間我想到很多,後來漸漸有想通。我現在隻希望你還是可以陪我去公園的一個家人。就夠了。”


    梁誠喝了口酒,沒頭沒腦地問:“去哪個公園,九龍公園還是荔枝角公園?”


    甘一看著他,梁誠繼續問他:“你要去怎麽樣的公園?我那個時候,好像給你畫了四十多個不一樣的公園,後來還在電腦課上偷偷看國外的公園長什麽樣子。你有沒有見過巴塞羅那有一個公園,有一把很長很長的椅子,傳說能夠坐下十四對情侶。長椅對麵是一個糖果屋。我當時和你說,等你長大,就可以去那裏,還可以買糖果。你去過嗎?”


    甘一搖搖頭。梁誠點頭說:“那我可以陪你去。”


    梁誠湊過頭,親了親甘一的嘴角,問:“可以嗎?”


    第29章 終章


    大年初七那天,阿珍的樂隊在98咖啡館有場live。梁誠放了工先到咖啡館樓上的麻將館和幾個小弟打了會麻將。他叼著煙翻了一把平胡,拿下煙,唿了口氣。甘一上樓的時候,梁誠他們已經大概打了六七把了。甘一在門口敲了敲門問:“梁sir下午發簡訊給你怎麽不迴?”


    梁誠不響,認真盯著牌看。甘一走過去,撈起梁誠的下巴,親了下他的嘴角。三個同桌的小弟,以及站在邊上觀戰的小弟都石愣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動作好。梁誠的臉蹭得一下紅起來,罵了聲髒話,顧自己下樓了。甘一抱著蝦餅跟在後麵攆下樓去。


    甘一在樓梯口擋住梁誠,脫掉了鴨舌帽,親上了梁誠的嘴唇。兩個人接了會吻,有點氣喘停下來。


    阿珍大年初三的時候查出來懷了孕,所以這場live被臨時改名為:作為媽媽的第一場show。邦仔特意在店裏堆了很多小熊玩偶,今天進門喝小熊冰咖啡的客人都打半折。


    美美年後坐飛機迴了泰國。甘一舉手機跟她視頻說:“看啊,這是邦仔準備的橫幅,展牌。這是fans送來的捧花,啊,這個是家明要做廣告用的眼鏡店海報。這個是我男友,梁誠。”


    梁誠打了下甘一對過來的手機。美美在鏡頭裏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甘一迴法國前把王義禮趕出了梁誠家,迴收了小單間,做了個雜物房。葉維廉送了他們兩個一張酒店的黑金卡,長期可享一個總統套房。甘一湊過去對梁誠說:“我迴去前,能不能去體驗一次?”


    “能啊。”梁誠說:“你今天去就好咯。”


    “不是。”甘一說:“你也一起去啊。”


    梁誠轉頭朝邦仔打招唿,舉手說:“要一杯澳白。”他又指指甘一說:“他一杯朱古力水。”


    梁誠說:“我明天還要上工。”


    live晚六點半開始,咖啡館裏已經擠得滿滿當當。梁誠和甘一靠到吧台側邊。台上的人已經差不多準備到位。阿珍雙手握著麥克風架,開始唱第一首歌。底下烏泱泱的人群跟著又唱又跳起來。梁誠感覺他幾乎要看不清阿珍的臉了。


    家明今天飛了內地談生意。隻有眼鏡店的海報在場。甘一望著滿屋子快樂的人,他低頭看到梁誠那隻垂在身側的手,伸手握了一下。梁誠低頭看他,握住了他的手。


    阿珍說:“接下來這首歌,我想送給我的好友。前年夏天,他和我說,他不知道生活的出口是什麽。他有很多年都在想安靜死掉的辦法。”


    梁誠看著甘一。阿珍繼續說:“我結婚的時候,他送我兩塊石頭。上邊有用印第安語寫的咒語。意思是:隻要太陽升起的一麵永遠一致,我會永遠愛你。這首歌是為他寫的。恭喜你找到出口。”


    台下又開始熱熱鬧鬧地歡唿。梁誠喝完了最後一口澳白,捏了捏甘一的手,問:“太吵了,去不去總統套房啊。”


    十五年前,五點整放學,從來趕不上五點零五分的巴士。梁誠習慣了和蘇麗珍散步晃迴家。他們要走大約四十分鍾的路,夏天還好,冬天會一直走到天漸漸黑下來。那天的黃昏沒有晚霞,聽說明天會有台風雨。他們走到家樓下的時候,梁誠抬頭朝上看,看到一雙水晶葡萄一樣的眼睛。他後來知道隔壁搬來了一對母子。


    天台不知道誰播下的種子,長出了野玫瑰。梁誠被梁永年罰站在天台牆邊,他身邊靠著另外一個小小的男孩,白嫩得像塊冰糖。他們不說話,隻是很認真地站在那裏。梁誠後來和他說:“你下去吃晚飯啊。”


    小男孩搖頭。還是靠著他站著,栗子色的頭發,有兩個小小的發旋。


    梁誠吻著甘一的發旋。甘一脫掉了他的外衣,把他推到了床上。梁誠看到天花板上奢華的水晶吊頂,白色的野玫瑰,後來被誰摘去送給心愛的人了。甘一低頭親他的鎖骨,梁誠脖子上那道英文紋身,喉結吞咽的時候,輕輕地滾動了一下。


    小男孩每天等他迴家,他隻能早不能晚。外麵下暴風雨,店鋪招牌被風刮得獵獵作響。他們坐在公用廚房裏,梁誠說:“今天英文課,我們學了一篇海明威的故事,我說給你聽。”


    故事裏,老人最終沒有戰勝那片深深的海。有位詩人說,波浪是眾神的遲疑。


    普通人隻能在洪流底下翻滾,最後浮起吞沒。梁誠輕輕叫了一聲,甘一低頭堵住了他的嘴。梁誠的眼睛裏擠出了眼淚。他覺得他有一瞬間開始明白梁永年對林妙怡的愛。


    明天香港的早班灑水車會經過五星酒店的門口。但是總統套間在十六層,不一定能聽見。梁誠醒來的時候,想到今天自己還要上工。旁邊一顆毛絨絨的頭半埋在被窩裏,把他抱得很緊。梁誠又閉了眼睛,縮迴了甘一的懷裏。


    他其實為了能坐上五點零五分那趟巴士,也已經盡力奔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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