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王小海揮了揮拳頭,舒穎嘴角掀起抹冷笑:“不要以為我開玩笑,也不要以為我沒能耐揍你,


    不信的話,你盡管問問小禾,看我在上學期間,是如何一人將像你這樣的大男人揍趴下的。”


    聞言,王小海絲毫沒覺得舒穎是在和她開玩笑,他甚至自我腦補,若他真如先前那般不做出改變,尤其是在妻子蘇小禾麵前耀武揚威,


    讓其繼續拿他當大爺似的伺候衣食住行,到時,即便舒穎不動手揍他,站在堂屋門口那位顧所長,怕是也不會放過他。


    緣由?


    很簡單,這位顧所長看似冷冰冰,但從其能陪著另一半出現在他家裏,不難看出,是個疼女人的。


    如此一來,一旦他磋磨蘇小禾被顧所長的妻子知道,用不著多想,他都能猜到,顧所長絕對有很多法子收拾他。


    沒錯,王小海認識顧彥,好吧,往準確點說,他隻是在鎮上見過顧彥,聽人說顧彥是派出所的所長,至於上前搭話,是沒有過的。


    不是王小海不想,是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加之成日東遊西蕩,雖說不曾偷雞摸狗過,卻也沒少在外騙吃騙喝,


    基於此,每每遇到公安,王小海無疑不自主就會心虛、緊張,更別提和公安人員來個近距離接觸。


    而在這北河鎮,顧彥作為派出所所長,在王小海這樣的小人物心裏,無疑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況且就像前麵說的,


    他本立身不正,又哪來的膽量在遇到顧彥這位派出所所長的時候,跑上前去打招唿、攀關係?


    於是,礙於有自知之明,王小海自打初中畢業輟學在外瞎混,但凡看到公安人員,絕對是能避則避,實在避不開,便言行舉止規規矩矩,不敢生出半點幺蛾子。


    現在,蘇小禾的朋友出言警告他,很明顯,這人是打定主意護著蘇小禾了,且對方的丈夫……


    派出所顧所長在他家堂屋門口站著,麵無表情,直視著他,簡直是把什麽都給他擺在了明處。


    ——和蘇小禾好好過日子,他往後自然太太平平。


    反之,承受皮肉之苦,少不了!


    王小海不傻,且非擔不傻,甚至還有點分小聰明,而也正因有這點聰明,他深知,真有一天他將蘇小禾磋磨得狠了,


    不說顧所長找由頭收拾他,就是蘇小禾這位朋友,顧所長的妻子,真如她說的那樣,將他揍趴下……多半都不會擔責任。


    他會這麽想,不是因為對方的男人是派出所所長,是在這新社會的旗幟下,女人的社會地位不僅和男人相同,


    且女人作為弱勢群體之一,深受國家法律保護,假如他敢肆無忌憚磋磨蘇小禾,作為蘇小禾的朋友,


    顧所長的妻子,揍他無疑是站在道德製高點,不會受到任何指責,與此同時,引來屯婦聯和鎮婦聯的同誌到家裏,不是沒有可能。


    再嚴重點,派出所來人帶走他……


    王小海不敢繼續往下想,他心頭既憋悶又惱怒。


    憋悶,源於這會兒被舒穎威懾到;惱怒,源於左紅沒告訴他,蘇小禾在鎮上的好朋友,嫁的男人是鎮派出所所長。


    是的,王小海認識左紅,由這不難想到,蘇小禾被人推入河中,與左紅肯定脫不開幹係。


    事實上確實和左紅有關,往具體點說,整件事是左紅一手策劃的。


    她嫉妒蘇小禾、恨蘇小禾,特別是在發現蘇小禾與何雲、李青青越來越好,好到幾乎三人能穿一條褲子,


    心中的嫉妒和惱恨仿若雜草般瘋狂滋長,使得左紅不止一次想著毀掉蘇小禾。


    同樣是知青,她不過喜歡占點便宜,憑什麽看不慣她,卻和何雲、李青青相處融洽?難道那兩人光風霽月,沒有占她的便宜?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既然如此,為何獨獨要和她撕破臉?


    賤人!


    在左紅心裏,蘇小禾就是個蠢笨如豬的賤人,拿著昔日同學給買的吃食,討好何雲、李青青二人,真以為是她自個多有錢,出手大方,在何雲二人麵前做人情?


    不是,她蘇小禾不過是個窮鬼,一個下鄉插隊好幾年,一次都沒有收到家人來信、寄東西、打電話的窮鬼。


    可就是這樣一個窮鬼,偏好命到有一個在鎮衛生院做醫生的朋友,尤其是這個朋友對蘇小禾特好,迴迴來知青院探望蘇小禾都不空手。


    小到零嘴兒,大到衣服等等。


    這叫她如何不嫉妒?


    而蘇小禾卻不知好歹,拿朋友給買的東西借花獻佛不說,單單把她排除在外,隻當何雲和李青青是借花獻佛中的“佛”。


    她恨有錯?


    隨著蘇小禾與何雲、李青青關係愈來愈好,隨著蘇小禾一次次將舒穎給她買的東西與何雲兩人分享,


    左紅心裏的怨氣積壓到極致,不由暗中找上風評很差的王小海,設計出“英雄救美”這一場戲。


    她自打心裏有了計劃,就一直暗中留意著蘇小禾,然後便尋到機會,趁著四周圍沒人,在蘇小禾身後猛推一把,


    致其跌落冰涼的河水中,進而有了王小海“恰好”從河邊路過,不顧個人安危,飛快跳進河裏,將蘇小禾救上岸。


    見蘇小禾已昏迷,王小海又利用左紅教的急救法子,給蘇小禾施救。


    ——胸部按壓,人工唿吸。


    總之,在屯裏人得知蘇小禾意外跌落河中趕過來時,入目便看到王小海嘴對嘴“親”蘇小禾。


    農家人可不知道什麽人工唿吸,也就在當日,有關蘇小禾的風言風語傳遍屯裏和知青院。


    ……


    迴想著自己娶蘇小禾進家門的經過,王小海禁不住越發惱怒左紅欺瞞於他。


    若果他早知道蘇小禾的朋友嫁的男人是派出所所長,就算……就算左紅再倒貼,他都不會去招惹蘇小禾,更不會製造流言蜚語,把人娶到家裏,又不好好對待。


    王小海後悔了,然,現在後悔有何用?


    人已娶進家門,且兩人是領了證的,且已有了夫妻之實,不是他一句話,就能撇清兩人間的關係。


    按捺住心頭雜亂的思緒,王小海盡量不讓自己流露出異樣,他是爺們,說什麽都不能因一個女人幾句話認慫。


    “同誌你什麽意思?就算你是我媳婦的朋友,也不能管東管西管到我們兩口子的事情上吧?再說了,我媳婦對我好,


    那是我們夫妻間的情趣,她願意,我受著,可沒旁人說嘴的地方!況且我心疼我媳婦著呢,你又憑什麽說我成日遊手好閑,靠媳婦兒養家?”


    王小海吊兒郎當地說著,聞言,舒穎清冷的眸光瞬間變得淩厲:“你是不是成日遊手好閑,這王樹屯的人隻怕沒有不知道的,


    我可告訴你,你不務正業,啃你爹娘來養自己,我管不著,也沒閑工夫去管,但你要想繼續靠小禾養著你,又耍著花花腸子,不想和小禾好好過日子,我說到做到,有你好看的!”


    說到這,舒穎轉身走進廚房,對正在揉麵的蘇小禾說:“我剛才所言你都聽到了吧?”


    蘇小禾點頭,就聽舒穎續說:“那你便記著,隻要有人敢欺壓你,對你不好,盡管到鎮上來找我,到時,我自會讓他見識到我的厲害。”


    “小穎,你其實不用掛心我……”


    咬了咬唇,蘇小禾迴頭看眼廚房外麵,神色一瞬間變得堅定,她說:“要是日子實在沒法過下去,我會選擇離婚。”


    與蘇小禾四目相接,舒穎滿目認真:“你知道的,不管你怎樣,我始終是支持你的。”給了蘇小禾一個擁抱,舒穎收迴手,又說:“一定要記牢了,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去鎮上找我,要是你走不開,叫人傳個話給我也成。”


    “嗯。”


    蘇小禾一臉動容地點點頭。


    “這裏雖距離咱們的家鄉很遠,但有我在,你並非一個人。”說實話,舒穎一點都不看好蘇小禾的婚姻,


    她相信她之前所言對王小海多少起到了一些威懾,然,人心善變,誰知道王小海會不會頭鐵,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繼續不做人,不知道疼惜自己的妻子……


    加之她對蘇小禾的了解,這就是個不會麻煩人的,有事隻知道悶在自個心裏……暗歎口氣,舒穎一時間有些無力,覺得往後她來王樹屯的次數得比以前多一些才好,順便再讓她家男人一會和王樹屯的大隊長打聲招唿,


    對蘇小禾夫妻倆的事留意點,免得蘇小禾不知哪天在王小海手上吃了大虧,她這個做朋友的卻不知道。


    “嗯。”


    蘇小禾再次點點頭。


    “好了,我昨個才從安城迴來,明天得恢複上崗,今個就不在你這兒多留了,改日得了空,再過來找你玩兒。”


    舒穎說著,就朝廚房外走。


    “我馬上就要擀麵,等吃了飯再迴鎮上。”


    快步跟上舒穎,蘇小禾留舒穎在家用午飯。


    “不了,你忙你的,我家顧所長還有點別的事,我們真得走了。”舒穎笑著搖頭,看都沒再看王小海,招唿顧彥走人。


    “你每次來都不留下來吃飯,卻迴迴給我帶那麽多東西,小穎,你……你別對我這麽好,我怕我一輩子還不起。”


    “哪個要你還來著?我對你好,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也因為我有能力對你好,你隻需要收著便是,可別總想著欠我什麽。”


    兩人說著話,朝院門口前行。


    顧彥提步在後麵跟著,不過在他從王小海身邊經過時,腳步微頓,一雙犀利仿若洞悉一切的黑眸直視著對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日我愛人對你說的那番話你最好記在心裏,不然,等你後悔的時候,什麽都晚了。


    別以為我這是在威脅你,實話告訴你,真沒那必要,畢竟你做過什麽你心裏一清二楚,而你現在能站在這兒,無非是你運氣好,但這不代表你來日還有這份運氣。”


    提步,顧彥又留下一句:“好自為之吧!”


    王小海怔愣在原地,等他迴過神,院裏已沒了顧彥的身影。


    ……


    聽從媳婦兒的指示,顧彥自然少不了和王樹屯的大隊長說兩句,勞煩對方日常對蘇小禾兩口子留意一點,一旦出現什麽突發事件,給派出所撥個電話就好。


    對此,王樹屯的大隊長沒二話,很是幹脆的應下。


    而讓王家屯的鄉親和知青院的知青驚訝的事,下午上工竟然看到王小海扛著鋤頭,和蘇小禾一起來到地裏。


    更讓大家夥驚訝的是,王小海出奇的沒有摸魚,整整在地裏勞作一下午,且在下工那會,接過妻子蘇小禾的鋤頭,一起扛到了肩上。


    屯裏鄉親和知青們像是看西洋景,背地裏少不了對王小海今日的舉動議論紛紛,而王小海的老娘,


    則高興得隻差抹眼淚,一個勁在王父麵前說小兒子總算長大了,知道心疼媳婦,會過日子了。


    王父憨厚老實,聽著老伴的念叨,不時點點頭。


    但老兩口卻不知道,他們慣出來的兒子,能是一朝一夕就做出改變的?且是踏踏實實憑借力氣掙工分?


    反正屯裏的鄉親、知青院的知青是沒幾個人信的。


    至於蘇小禾,並未多想。


    當然,她是希望王小海能改掉遊手好閑的毛病,能踏踏實實和她一起上工,但她知道,要想一個人有所轉變,且是往好的一麵轉變,根本不是短時間能見效的。


    這不是她不相信王小海,是他們二人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麽感情,又談何信任?


    所以,對於王小海下午和自己一起去上工,來迴路上幫自己扛鋤頭,蘇小禾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也不會在王小海麵前發表什麽看法。


    該做飯時做飯,用完飯,該洗刷鍋碗時洗刷鍋碗,蘇小禾一直保持著靜默。


    “我出去轉會,你早點睡。”


    天色已經擦黑,王小海今個還真是一而再一反常態,先是跟著蘇小禾去上工,這會子要出家門,


    明明都提步走至院門口,卻又折返迴來,在廚房門口與蘇小禾說了句他要去做什麽。


    神色明顯不自在,生怕被蘇小禾看出自己的異樣,結果發現對方壓根看都沒看他,這讓王小海忍不住有些羞惱,


    像個鬧脾氣的熊孩子似的,重重地哼了聲,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頭也不迴地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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