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晚晴說:“楊工,這麽多年辛苦你了,你也是我的驕傲。”楊漁舟輕聲答:“我也沒什麽苦,隻是很想你。”楊樵沒聽過父母這樣的對話,很想笑,卻又沒忍住,再次哭了起來。給兒子慶祝過了,楊漁舟一時沒把握住,喝得實在有點多,酒意上了頭,早早去睡下了。楊樵打掃了餐桌和廚房,迴房躺在自己的床上,卻毫無睡意。確定了要去北京上大學,新的人生似乎就要開始了。可想到他要一個人離開雲州,又清晰產生了與鄒冀的共鳴,有一部分自己,注定是帶不走的。他今晚很直觀地感覺到了,他是楊漁舟和趙晚晴的孩子,父母的愛情觀深刻影響到了他,他們的感情深重內斂,相隔兩地多年,從來都是矢誌不渝,盡管很少熱烈奔放地表達,卻時時刻刻都把對方放在心尖上。臨近午夜十二點,距離他滿十八周歲,還有一分多鍾。放在他枕邊的手機亮了起來,收到了一條新的微信消息,他拿過來看,發信人居然就是鄒冀。滄桑男人:老婆,你睡了沒?木頭:還沒有。滄桑男人:你到陽台上來。楊樵馬上猜到了,鄒冀肯定在樓下……而且想必不是鄒冀獨自一個,薄韌一定也在。他赤著腳,匆忙打開推拉門,打開陽台窗邊,探出頭朝下麵張望。他家住在九樓,深夜裏,樓下除了小區裏的零星燈火,完全是漆黑一片。當秒針指向十二點時,楊樵十八歲了。與此同時,樓下驀然亮了起來。在楊樵陽台正下方的區域,一個人舉著一塊目測有兩米見方的led燈牌,上麵亮起的炫彩字是:祝木頭18歲生日快樂。下方還畫了一個q版的圓圓的小人,小人戴著副眼鏡,比了個“耶”。楊樵看笑了,這是什麽追星道具?那小人好醜啊,自己什麽時候比過“耶”?那燈牌又倏然滅掉了。楊樵正想要不要下去看看時,樓下又亮了起來。這次更加誇張了,兩個人扯開一條至少七八米長的橫幅軟燈牌,上書:恭喜老婆金榜題名,風裏雨裏,雲州等你,苟富貴,迴來娶我們!“……”楊樵既感動又好笑,別太離譜啊兄弟們!橫幅亮了足有半分鍾,才熄滅。楊樵的手機又收到了消息,這次不是鄒冀了,而是薄韌。韌:唧唧這個廢柴,扯了扯橫幅,現在兩條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那橫幅真的巨大,還盤了不少軟燈管,有幾十斤。鄒冀好委屈。楊樵想讓兩人都明白自己此時的感動,便沒有用文字,而是發了條語音過去,他說:“謝謝你們,最謝謝唧唧!你們太好了!我好感動啊!”那邊很快也迴了條語音消息。先是鄒冀的聲音:“老婆生日快樂!我愛你!”而後是薄韌自然地接過去:“老婆生日快樂,祝賀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學,我、我們永遠愛你!”鄒冀立刻又接了一句:“等你早日迴來娶我們啊……”他隻“啊”了一半,這條消息就結束了,想來是薄韌鬆開了“按下說話”的手指。楊樵很快樂地迴了句:“一定!我太愛你們了!一輩子都愛你們!”“你真是摳門,話也不讓我說完。”鄒冀一邊揉胳膊,一邊趕蚊子,一邊還在絮絮叨叨地抱怨。他倆十點多就來了,蹲在樓下調試燈牌和軟燈牌,又等到十二點,已經喂了一個多鍾頭蚊子。現在搞定了,可以收拾好東西打道迴府,把物料都裝在一輛小拖車裏,薄韌拖著走,鄒冀在後麵不停吐槽。薄韌點開最後一條語音消息,聽到了楊樵笑著說,一輩子愛他們。鄒冀道:“聽到沒?木頭老婆也說愛我了。讓我問問他,最愛的是你還是我。”薄韌拖著車前麵走,頭也不迴道:“那還用問,肯定是我。”鄒冀道:“我就覺得是我。”“不可能,就是我。”薄韌在這事上有著絕對的自信。“等他去了北京,”鄒冀道,“說不定會遇見更好的……呃,就有更好的兄弟了。”薄韌篤定道:“他不會。”他完全不擔心楊樵會有新朋友,不管結交了什麽樣的朋友,那些人在楊樵心裏,都不會越過他的次序。除非……是交到了女朋友。那就是沒辦法的事了。隻要能在楊樵心裏贏過全世界所有男的,他就很知足了。第34章 甘來即將去上大學,除了要準備基礎行李,楊樵還要做另一項準備工作,那就是趁著這個暑假,成為大學生之前,去把近視矯正手術給做了。手術做得還順利,但他近視度數較高,醫生也格外叮囑了他,要更注意恢複期對眼睛的保護。他當然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清晰視力,迴到家後嚴格遵守醫囑,術後一周堅決不看書,不玩手機,不看電視,也盡量不出門,防止夏天強烈紫外線對眼睛造成傷害。但一個高中生這樣在家待著,當然無聊得發悶,把個小木頭要悶得長出小蘑菇來。每天早上楊漁舟前腳上班走了,薄韌後腳就來敲他家的門,跑來陪楊樵解悶。再過個把小時,賴床的鄒冀醒了,也會從家裏過來。三個人就在楊樵家裏鬥地主,鬥累了就聊天,吹牛,展望一下未來。到中午,楊漁舟吃食堂,是不迴來的。三個孩子輪流下廚,都不怎麽挑剔,做出什麽就吃什麽,吃完午飯後,在客廳裏鋪好涼席,三人吹著空調,就地午睡。直到很久以後,楊樵還經常會迴味這個暑假,那是快樂的,明亮的,無憂無慮的,一去不迴的,十八歲的夏天。隨著高考錄取的進程,薄韌和鄒冀也先後查詢到了屬於他們的結果。薄韌順利被京華電力大學的電氣工程專業錄取。鄒冀則考上了雲州大學,專業是行政管理。這兩所學校的校址都在雲州大學城,兩校之間的距離,大約一千五百米……這對鹹魚兄弟在之後的四年裏,又能繼續親密無間的哥倆好下去了。這一天的上午,薄韌的通知書到了,他去高中學校領取。鄒冀獨自來了楊樵家裏,陪楊樵玩。“今天感覺怎麽樣?”鄒冀湊到楊樵麵前,端詳他的眼睛狀況,之前他沒這樣做過,薄韌每天都來,而這事是薄韌的分內事,不歸鄒冀管。楊樵說:“沒事,今天就一周了,恢複差不多了。”鄒冀還盯著他的眼睛看,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說:“我以前都沒注意,你這雙眼確實長得好看,難怪餅幹老是說,他最喜歡你的眼睛了。”“……”楊樵有點尷尬。他和鄒冀已經很熟了,兩人和對方的要好程度,也就僅次於和薄韌。可是他們還從來沒有聊過……那一件事。鄒冀很貼心地從沒提過,楊樵自己當然也不會主動去說。“唉。”鄒冀坐迴了沙發上,憑空歎了一口氣。楊樵道:“怎麽?”“想起顧遙來,她真是神了。”鄒冀道,“那年去河邊露營,你還記得嗎?她當時就提醒我,讓我別去給你倆當電燈泡,我還以為她隻是說笑話。她們女孩子的直覺,可真準啊。”“……”楊樵更尷尬了。其實他以前也有幾次隱約感覺到,顧遙也當麵調侃過他和薄韌,還不止一次。鄒冀手裏拿著一副撲克牌,指頭靈活地把牌切來切去,眼睛瞥一眼楊樵,又看的別的地方,明顯是有話想說。楊樵也不問,等他自己想好。“嗯……”鄒冀把撲克牌摞在沙發上,不太好意思直視楊樵,道,“你是……是喜歡男生的嗎?”楊樵直截了當地迴答道:“對。”鄒冀臉有點紅,說:“我不是很懂,要是問了蠢問題,你千萬別介意啊。”楊樵道:“你問。”“你……”鄒冀道,“你不會看上我吧?”楊樵一怔。“你別多心啊,”鄒冀忙說,“我是覺得應該不會,找你確認下比較保險。我們鐵三角情比金堅,可萬萬不能內部搞起三角戀來。”楊樵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這話別人問,他也許會覺得被冒犯,男同隻是一種取向,不意味著見到一個帥哥就會看上。但鄒冀這麽問就還好,楊樵覺得他實在是可愛極了。“不會有三角戀,”楊樵道,“怎麽會有那迴事?餅幹不喜歡男生的。”這既是迴答了鄒冀的問題,也表明了他和薄韌之間仍是純粹的友誼。“唉……”鄒冀又歎了一聲。他也不認為薄韌是男同,兩人走在路上,遇到美女時候,薄韌的第一反應也是迴頭去看,這中刻在異性戀基因裏的真實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實際上楊樵也沒有刻板印象裏男同的明顯特質。拜一些大眾向文娛作品所賜,高中生鄒冀認為中的男同,也應該具備“娘娘腔”、“蘭花指”之類的表象。楊樵看起來和絕大多數男同學,沒什麽明顯的不一樣。鄒冀也是後知後覺才發現了,其實楊樵在女同學中的評價一直都很好,高一同班時,對有禮貌、愛幹淨的學霸楊樵,暗中抱有好感的女生,鄒冀也知道有幾個。但楊樵本人還真的是,從來就半點都不關注任何一位女同學。認識這好幾年中,楊樵好像也真的就隻能看見薄韌一個人。鄒冀一向很有共情能力,內心柔軟,情感很豐富,從發現這件事後,短暫吃驚了一下,之後就把這秘密藏在自己心裏,還一直覺得楊樵怪可憐的。“餅幹還老是對你說那些肉麻話,”鄒冀道,“你心裏肯定很難過吧。”“也沒有……”楊樵不習慣表達自己的失望,條件反射就想否認,可話已經都說到這份上,這些心事他從來就無人訴說,頓了頓,還是說道,“誰說不是呢,我有很多次都真的很想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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