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將手遞給他,他輕輕一拉,我嘶牙咧嘴,他重重一拉,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窒息,當即大罵:“你倒是給我輕點啊,你不知道我、我、我……”我了半天,終歸沒好意思往下說。誰叫我卡住的,是那麽要命的部位啊。


    當初三娘還為此很高興的說:“雖然我家麻衣臉蛋毀了,但這身段還是很不錯的,看這胸,看這臀,將來必定好生養……”


    現在我總算認同了三姐減肥的行為,別且不說,即使爬狗洞,也是瘦人占便宜的多啊!


    言殊眼中滿是笑意,柔聲道:“別急,慢慢來,先吸一口氣,然後摒住,我數一、二、三——”字音未落,整個身子一輕,原本卡的死死不得動彈的洞口忽然間好像變大了,而我就那樣被力道牽引著直飛出去,不偏不倚,將言殊一下子撲倒,壓在了他身上。


    現在……是怎麽個狀況?


    我呆呆地看著身下之人,淺白色的星光與昏黃的燈影交織著,映著他過分長翹的睫毛,和格外秀氣的唇角,配以較一般人要淺些的琥珀色眼瞳,像是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掉到了他的眼睛裏,被他吸收掉了。而他的身軀異常柔軟,俯臥其上,如臥錦棉,光滑又帶點冰涼。


    誒?這個小王爺,長的還真是……


    娘啊!


    就在那時,一束燈光she了過來,某個聲音帶著幾分遲疑的突兀響起:“小王爺,你沒事吧?”


    我扭頭一看,啊咧,隻見烏壓壓一圈侍衛全都木偶般站在三丈之外,表情無限怪異,這些人又是什麽時候出現的?怎麽之前半點聲音都沒有?


    言殊悠悠地嘆了口氣,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說:“都告訴你了,別這麽性急。”


    五


    “你聽說了嗎?五小姐她……”


    “哦,你是說五小姐勾引小王爺,半夜三更主動跑去投懷送抱的那檔事?”


    “哎呀,真沒想到五小姐平時那個老實模樣,竟然做出這麽傷風敗俗的事情呢!”


    “她也沒別的招了吧?論才論貌,全比不上其他小姐,就隻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了……”


    以上,是流傳在刺史府裏的版本。


    “你聽說了嗎?刺史大人家的五小姐她……”


    “啊,你是說那個見小王爺長的花容月貌,因此獸性大發月夜變身將小王爺強行按倒企圖施暴的五小姐嗎?”


    “哎呀,真沒想到世界上會有那麽恐怖的女人呢!聽說她長的虎背熊腰,青麵獠牙……”


    “嘖嘖嘖,是挺可憐的,女人長成那模樣,也隻能靠施暴來得到男人了。”


    以上,是流傳在街頭巷尾的版本。


    而我,再次跪在祠堂裏,接受三堂會審。


    隻不過這一次,換成幾個姐姐對我發難。


    四姐最是清高,因此,隻是用她那滿是不屑的目光將我上上下下掃視了一番,啐了句家門之恥就轉身離開了。三姐就明顯沒那麽省事,唇噙冷笑道:“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故意在晚宴上大鬧一場,令小王爺對你印象深刻,然後又半夜三更約他見麵,好方便行事?”


    我連忙堆笑:“怎麽可能啊三姐,正所謂露乖不如藏拙,我再怎麽膽大也不至於用那麽丟臉的方法去吸引注意嘛。更何況,我又不像三姐這麽明艷照人,小王爺就算看見了我,也不會看上我的。”


    “哼,虧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二姐捧著緋紅的臉頰,艷羨道:“真好,麻衣都抱過小王爺了,而我,隻是遠遠的隔著簾子看過他一眼……”


    我心想不妙,果然,大娘的臉一下就沉下來了,罵道:“抱抱抱!虧你是個黃花閨女,竟做出這樣寡廉鮮恥的事情來,刺史府的臉全被你給丟光了,我告訴你……”


    正罵到這裏,隻聽一陣腳步聲,房門咚的被人撞開,卻原來是兩個丫鬟架著大姐匆匆趕來了。


    大娘連忙迎上去扶住:“我的兒哇,你怎麽起了?你的病還沒好,大夫說要好好休息的啊……”


    披頭散髮目泛紅光的大姐用食指顫抖地指著我,一邊咳嗽一邊嘶聲道:“你!王餓……支哥!的仁……”


    大娘呆了一下,問道:“兒啊,你說什麽啊?”


    滿屋子的人全都關切的注視著,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舉手小小聲的說:“那個,大姐的意思是——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人。”


    大姐點頭,又道:“餓你看,不、不、不你鼓打!餓的、餓的!是餓的!”


    眾人一致把目光對準我,我隻好繼續老老實實的翻譯:“大姐是說——我讓你替我去看看怎麽個情況,不是讓你去勾搭人家。小王爺是我的。”


    大姐流著眼淚。大娘也流著眼淚,抱住她道:“我的兒,我知道你心中苦,你別急,小王爺現在也沒怎麽樣……”


    二姐呆問:“都抱在一起滾地了,還沒怎麽樣?麻衣不是要對人家的清白負責麽?”


    大姐和大娘立刻對她怒目而向。


    而我隻覺冤枉,憑什麽是我對他的清白負責,要說起清白來,明明是我的清白好不好?我可是姑娘家耶!不過……好吧。如果光看臉的話,他確實比我更像姑娘。


    屋中正一團亂之際,房門又開,一個侍女捧著個盒子走進來,稟報導:“那個……夫人,小王爺他忽然派人送了這麽一盒藥膏過來,說是、說是……”


    大娘見她支支吾吾,很是不悅:“到底說什麽了?”


    侍女漲紅了臉,抬頭怪異地看著我,道:“說是給五小姐敷在胸上的……”


    晴天一道霹靂,把我劈了個正著。我下意識就伸手捂胸,但已經來不及了,大娘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來。


    “不要……不要啊……”我如清純玉女,拚命抵抗惡徒施暴。


    “閉嘴!”大娘目露兇光,動作粗魯。


    “呲——呲——”可憐的衣服就那樣化作片片碎布,零落飄地。


    大娘倒抽口冷氣,愣愣地看著我的胸。


    房內其他的人也都全部愣愣地看著我的胸。


    我低下頭,看見自己胸上一片淤青,正是先前卡在洞裏所致。但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事情發生到這一步,腦海裏隻剩下了一種想法——我今生再也不吃木瓜了……


    六


    “為什麽要故意害我?”


    在我經過三堂會審,在大娘麵如死灰的表情裏,在大姐兩眼一翻轟然暈倒的混亂裏,在二姐羨慕三姐嫉恨的目光裏,匆匆退場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衝到正在後花園裏品茶的言殊麵前,問個究竟。


    經冬不凋的鬆柏在他身後呈展為明麗背景,而他,依舊穿著一塵不染的銀絲白衣,手握青瓷,對我微微而笑:“來的正好,一起品茶吧。”


    我接過熱氣騰騰的茶杯呷了一口,隻覺齒頰生香:“好茶,是雪水雲綠啊!”等等,現在不是喝茶的時候吧?連忙放下茶盞,拍桌子:“我說,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做這些讓人誤會的事情?”


    “我做什麽了?”他睜著明澈眼睛,好生無辜的模樣。


    “你還說!你昨天為什麽會出現在祠堂外麵?”


    “飯後消食,走著走著,就經過那了。”


    “好,昨天就當是巧合,那麽今天,你幹嗎要送那盒藥膏給我?”


    “你不是受傷了嗎?”


    “我哪裏……”說到一半,尷尬上湧,尤其是隨著這句問話,他的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到我的那個位置上,我再怎麽神經大條,也都忍不住飛紅了臉,將新換上的棉襖拉攏幾分,粗聲粗氣道,“總之你不對!”


    他眉毛一挑,笑了,“我問你,看見別人身陷困境,是不是當援手相救?”


    我點點頭。


    “看見別人有傷,而你正好有一種非常好的藥,你給是不給?”


    我又點點頭。


    他拍了拍手,“這就是了。請問,我見你有難,伸手拉你出洞,又見你有傷,贈你妙藥奇方,我有何錯?錯在哪裏?”


    我頓時無言。此人口才竟是如此了得,可憐我毫無反駁之地。


    “你、你……你是故意的……”我說的很沒底氣,因此聲音低低,“你這樣子敗壞我的名節,究竟是為什麽?府裏小姐那麽多,為何偏偏找上我?”


    “為什麽找上你?”他的視線飄忽了一下,仿佛想起什麽事情,但下一瞬,又轉成了戲謔,盯著我,眨了眨眼睛,“你真不知道為什麽?”


    我渾身戒備,難道我曾經得罪過他?迴想一下,我和他昨晚乃是初見,雖然誤將屏風撞倒掃了大家的興致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冒犯啊,此後祠堂再遇,將他撲倒也非我所願,我怎麽想都不覺得自己有開罪他,可聽他言中頗有深意,似乎前緣非淺。


    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摩著杯沿,然後緩緩道:“一百隻又肥又大的田雞……”


    “誒?什麽?”我一怔。


    “十羊十牛十豬十馬十狗……”


    “誒誒誒?”


    他的語速轉為流暢,竟是將我那天在庵堂外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從飛禽到走獸,一樣不缺,“最後是青菜白菜菠菜裙帶菜豆腐豆芽豆苗豆漿。”說到這裏,斜瞥我一眼,目光幽深,“怎麽樣,五小姐,你準備什麽時候,給我這些東西?”


    我後退一步、兩步、三步,然後啪的,跌坐在地。


    天空分明那麽藍,冬日旭暖的陽光分明那麽亮,但是他坐在那裏,卻像是構築出了某個黑洞,要將我一口吞噬。


    那如雪的衣袍,琥珀色的眼睛,以及對於男子而言過分纖細柔軟的身軀,艷壓女子的美貌,在這一瞬,盡成妖孽。


    “你、你你……”我從齒fèng裏逼出話句,顫不成聲,“你是……蛇大哥?”


    他靜靜地看著我,片刻後,雙眼輕眯,很賞心悅目的笑了。


    看在我眼裏,卻更加恐怖。我當即連滾帶爬掙紮起身,第一個反應就是逃,誰知衣領被他一把抓住,緊跟著身子被轉過去,正對著唇紅齒白眉目含笑的一張臉,宛如被蛇盯上的青蛙,再不能動彈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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