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軍雖趁著旱災,用災民拖住了晉軍大隊人馬,下邳王慕容厲率兵包抄南下,但二萬部眾動靜極大,終是被晉軍探馬發覺。探騎飛馬迴營,跑到中軍帳。


    此時桓溫還在高枕無憂,與眾將閑聊,等著漕運打通,隻見一個探馬進帳,跪地言道:“啟稟大司馬,燕軍有兩萬餘眾,昨晚出營,繞行黃墟準備南下。”


    “啊?”桓溫大驚,轉身走到帳內所掛草圖跟前,用手比劃說道:“燕軍南下,意欲何為?”


    軍師郝隆道:“燕軍不來交戰,反走黃墟,分明是要抄後路。”


    “黃墟?”


    郝隆道:“運抵淮北的軍糧,皆在譙城,一旦劫糧,大勢去矣。”


    桓溫道:“傳令下去,命謝石、謝玄叔侄二人,點兩萬騎兵,即刻南下,日夜兼程,阻斷慕容厲,不可耽擱。”


    “得令!”謝石道。


    謝石、謝玄叔侄二人,點齊人馬,提兵馳援,馬不停蹄,追擊繞道包抄的慕容厲。


    一路之上,快馬加鞭,追到黃墟,已是清早,果然遭遇正在露營的燕軍。


    兩軍列陣,這下邳王慕容厲,身長八尺,熊眉虎目,高鼻梁下,一張海口,絡腮胡須,曲卷濃密,寬肩厚背,頭戴稚羽三岔盔,身著連環魚鱗甲,棗紅羅裙,足蹬馬靴,胯下戰馬名曰白玉頂,掌中一條九環砍山刀。


    慕容厲立馬陣前,高聲叫道:“本王起兵南下,未曾想今日,不期而遇,狹路相逢。誰敢來戰!”


    晉軍陣中,片刻寂靜,隻聞小將謝玄道:“番邦莽夫,不足懼也,我去會他!”


    “且慢!”謝石觀望一番,對侄兒謝玄言道:“此人威猛有餘,智略不足,賢侄必可勝他,但我欲吞其全軍。”


    “叔父如何吞其全軍?”


    謝石道:“賢侄出戰,務必拖延至午時過後,待其開灶之時,我揮兵殺出,必可全勝。”


    “侄兒明白。”


    謝玄催馬提槍,高聲喝道:“謝玄在此,慕容厲看招!”刀槍相見,廝殺難辨,二人盤馬對攻,難解難分,謝玄刻意收斂,兩人好似不分上下,大戰一百迴合,難分高下。


    眼看日頭越升越高,謝石對左右副將道:“前隊人馬,壓陣不動,命後隊人馬,開灶做飯。”


    軍令傳下,後隊人馬紛紛起灶做飯,先吃了起來。但在兩軍陣前,若無其事,兩軍依舊各自呐喊助威,絲毫看不出晉軍已偷著開灶吃飯。


    謝玄依舊與慕容厲酣戰。打到一百五十迴合,日升正當空,炙烤大地,慕容厲與謝玄刀槍架住。慕容厲道:“日頭已高,想必你我腹中饑餓,不如各吃酒飯,飽腹再戰?”


    謝玄詭笑一聲,說道:“飯後再戰三百合。”


    “好,我願奉陪到底!”


    慕容厲、謝玄各自勒馬,掉頭返迴。慕容厲迴到陣前,高聲喊道:“傳令下去,開鍋做飯,午後再戰!”


    燕國兵士,頓時散亂,或是架鍋,或是取米,三五成群,圍鍋吃飯。對麵謝石看得清楚,傳令道:“傳令下去,前隊開灶燒飯,後隊換前隊,準備決戰。”


    燕軍炊煙嫋嫋,米熟鍋開,對麵的晉軍也在準備做飯,一切像君子戰一樣。但兵不厭詐,燕軍正在吃飯之時,忽然對麵戰鼓雷動,後隊人馬已換到前隊。


    頓時,謝石、謝玄叔侄二人,擊鼓發兵,率兵衝出,直奔燕軍。這邊燕國兵士,大驚失色,棄鍋丟碗,亂成一團,慕容厲坐在馬紮上,正欲吃飯,一看晉軍殺來,丟了飯碗,趕忙上馬。


    奈何燕軍陣型已亂,被晉軍衝在前麵的騎兵,一鼓作氣,衝的七零八落,鍋翻碗打,潰不成軍,如馬踏草芥,死傷無數。


    謝玄揮槍直奔慕容厲,慕容厲揮刀相迎,僅是四五迴合,慕容厲了發覺方才一百多迴合,謝玄是故意拖延,未用全部功夫。


    再度交手,慕容厲自感不是對手,虛晃一刀,駁馬便逃。慕容厲飛馬疾馳,不顧將士,可憐兩萬燕軍,不是被俘,便是戰死,或是四散逃命,一支人馬化作塵煙,鳥獸俱散。真見得:


    一觴壯鼓亂炊煙,軍潰難逃葬此間。


    晉騎騰空飛馬上,燕兵散落幾人還。


    被晉軍擊潰,損兵折將的慕容厲,跌跌撞撞跑迴大營,太傅慕容評一看,大吃一驚,慕容評問道:“戰況如何,為何你一人迴營?”


    慕容厲哭訴道:“敵將謝玄,驍勇無比,末將不敵,大敗而迴。”


    “啊?”慕容評拍案而起,怒斥道:“兩萬人馬,僅剩你一人,即便兩萬鳥獸,也不至於此!”慕容評氣得雙手倒背,來迴踱步。


    左軍師封孚道:“黃墟兵敗,桓溫乘勝而來,隻有決一死戰,否則中原難保。”


    右軍師申胤道:“下官以為,晉軍士氣正盛,太傅隻可扼險而守,不可決戰。”


    隻見樂安王慕容臧起身言道:“諸公不必爭論,我慕容氏,從遼東南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摧城拔寨,從無死守之理。”


    申胤道:“那桓溫麾下,猛將如雲,鋒芒正銳,迎刃而上,豈能得勝?”


    慕容藏道:“披堅執銳,浴血廝殺,自古武將,無不如此!我等絕非貪生怕死之輩,臧願為前部,與桓賊決戰!”


    跪在一旁的慕容厲也作揖道:“末將兵敗,死不足惜,願與樂安王同為前部,若不取勝,請斬我頭!”


    “二位王駕,勇氣可嘉,真大丈夫也!”慕容評讚道。


    除了軍師申胤,眾將一致主戰,軍師申胤一看眾人都要出戰,申胤勸道:“若非戰不可,太傅可屯兵於雙洎河,與晉軍隔河相對,待桓溫渡河,半渡而擊之,尚可一戰。”


    封孚道:“太傅不可傍水屯兵,應當依山迎戰,林渚西南有座始祖山,山勢奇險,可紮營於此。”


    太傅慕容評問道:“二位軍師,各持己見,不知究竟是依山,還是傍水?”


    申胤道:“還是傍水紮營,隔河迎戰,半渡擊之,此為上策。”


    封孚道:“始祖山不僅險峻,還是風後的封地,寓意極妙。”


    一聽“風後”此名,在晉代是聞名遐邇,風後是軒轅黃帝的丞相,以輔佐黃帝擊敗炎帝而威名大震,九州敬仰。太傅慕容評問道:“有何寓意,盡管說來。”


    “上古年間,軒轅黃帝拜風後為相,大勝炎帝,此山正是風後的封地。如今太傅在朝,相國天下,好似風後複生、猶如管仲在世,借此風水運勢,決戰桓溫,何愁不勝。”


    軍師申胤道:“風水雖好,可兵法有雲,半渡而擊之。怎可隻認風水,而不識兵法?”


    開戰以來,燕軍一戰未勝,太傅慕容評心中隻想著風後的好運,急於轉運,便說道:“事關成敗,如今時來運轉,本帥移營始祖山,依山紮營,慕容臧、慕容厲、傅顏兵分三路,迎戰晉軍。”


    申胤無奈搖頭,離開大帳,眾將各自點兵,移營始祖山,迎戰晉軍。這便是:


    始祖山中好景光,寓從風後運籌強。


    交鋒誰問川流秀,成敗全因兵法傷。


    燕軍沒有傍水據守,而是依山紮營,使得桓溫率兵輕易渡過雙洎河,直奔始祖山下。


    兩軍陣前,燕軍列陣山坡之上,騎兵在前,旌旗漫野,大擺攻勢。桓溫迎麵列陣,張望敵陣,未敢輕易舉動。郗超、郝隆二位軍師,跟隨桓溫左右,桓溫道:“我觀其戰陣,列陣坡上,居高臨下,又以騎兵在前,欲一蹴而就,衝散我軍。”


    郗超道:“大司馬所見,正是我等顧慮,一旦開戰,我軍必敗。”


    “我也擔心此事,今日之戰,是攻是守?”


    郗超言道:“大司馬無必勝把握,不如不戰,陣隊交替,退兵迴營。”


    “嗯。”桓溫點點頭,一擺手說道:“傳令下去,各陣兵馬交替後撤,休戰迴營。”


    看著晉軍相繼撤走,高坡之上的太傅慕容評,竊喜不已,以為晉軍不敢強攻,也收隊返迴。


    迴到中軍大帳,桓溫摘盔卸甲,桓溫道:“排兵列陣,折騰半日,戰也未戰,便狼狽撤兵,必為慕容評恥笑。”


    軍師郗超道:“大司馬勿慮,燕軍依山列陣,占盡地利,若想勝他,非引蛇出洞不可。”


    “引蛇出洞?”


    桓溫不解,又問道:“軍師之見,如何引蛇出洞?”


    郗超道:“明日可令桓秘、桓衝、朱燾三位將軍,前去叫陣,務必連敗三陣,退後四十裏,引燕軍渡河來追。待詐敗渡河,敗兵調轉迴頭,半渡而擊之。”


    桓溫思索著默念道:“詐敗誘敵,引蛇出洞,半渡而擊之,軍師莫非是連環計。”


    郗超笑著點點頭,說道:“正是此意。”


    郗超所指之河,正是始祖山東麵的雙洎河。桓溫覺得此計可行,即刻傳令道:“傳令下去,明日一早,再度列陣,朱燾為第一陣,桓秘為第二陣,桓衝為第三陣,三陣兵馬,務必連敗四十裏,我在雙洎河等候渡河。”軍令傳下,眾將照計而行,這才引出:


    妙計連環藏妙窮,勝算至極運成空。


    晴天震地齊旌鼓,隻等渡河望遠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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