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黎明剛過,叛軍大營一片寂靜,司馬勳還沒等睡醒,便聽得寢帳木門被敲響,隻見次子司馬隴子、副將司馬金壹二人匆匆進帳,驚醒了司馬勳,遂問:“我兒何事?”


    司馬隴子道:“大事不好,今早探報,桓豁麾下先鋒官朱序率兵而來,渡過合水,離成都不到四十裏。”


    “啊?”司馬勳猛地起身,又問道:“城中還在掛白幡?”


    “城頭守軍,依舊披白戴孝。”


    “難道真是緩兵之計?”


    司馬隴子道:“父王不可再猶豫,抓緊攻城,先取成都,再戰桓豁。若是內外夾擊,腹背受敵,如之奈何?”


    司馬勳沉思片刻,猛的瞪眼,悟道其中玄機趕忙說道:“司馬金壹將軍,速點三千人馬,迎戰朱序。”


    “得令!”


    司馬金壹出帳點兵,司馬勳又對次子司馬隴子道:“我兒即刻召集各營,集合人馬,隨本王攻城,定要血洗成都府,以解此恨!”


    “孩兒這就傳令!”


    烽煙密布,馬嘶長嘯,在成都府城下,號角連鳴,戰鼓動地。叛軍高舉雲梯,大舉攻城,弓弩手頻頻放箭,城頭箭枝,如雨而至。攻城兵士殺聲震天,垛口上滾木雷石,拋落頭頂,一時間四麵烽煙重起,殺伐不斷,膠著難辨。


    成都府外攻防戰,殺得昏天暗地,與此同時,司馬金壹沿著合水而進,正好遭遇率兵馳援的先鋒官朱序。自平定日南郡之後,朱序因功被桓豁提攜麾下,共守荊州。此番出戰,又是朱序為先鋒官。


    朱序催馬而至,望見叛軍攔住去路,為首一將頭戴烏油熟銅盔,身罩烏油魚鱗甲,紫戰裙,短馬靴,胯下追月棗紅駒,帳中一條鶯嘴槍,正是司馬勳麾下將領司馬金壹。


    朱序勒住戰馬,高聲喝道:“我乃大都督麾下,先行官朱序是也,你乃何人,敢攔去路?”


    “我乃成都王麾下,大將軍司馬金壹是也。”


    “成都王?分明是大晉反賊!”


    朱序催馬提皂纓槍率兵來戰,司馬金壹舉鶯嘴槍相迎,二人不容分說,兩方兵士殺成一團,交相混戰。朱序槍揮槍如長蛇翻騰,司馬金壹的鶯嘴槍上下分飛,應接不暇,交戰十多迴合,司馬金壹被朱序一槍戳中,挑殺馬下。


    叛軍一看主將戰死,潰如蟻群,哄散逃命,無人敢阻。朱序舉槍喝道:“窮寇莫追,占據兩側高崗,恭候大都督大隊人馬。”


    打通去路,大都督桓豁率五萬人馬,直奔成都城下,實現裏應外合,夾擊叛賊之勢。


    ......


    成都府城外,殺聲震天,號角不絕,反王司馬勳陣前督戰,從清早到晚間,猛攻成都一整天,守軍早已修整多日,不斷鞏固防備,城池高大穩固,易守難攻,使得叛軍筋疲力盡,久攻不下,枉費徒勞。


    這時,次子司馬隴子催馬來到陣前,作揖道:“父王大事不妙,司馬金壹將軍不敵朱序,在合水陣亡。”


    “啊?”司馬勳問道:“那桓豁援兵,現在何處?”


    “已從東麵殺來。”


    “唉......”司馬勳苦歎一口氣,說道:“傳令下去,後隊改前隊,趕往城東列陣,本王挑燈夜戰,與桓豁決一死戰。”


    苦苦攻城一天的兵士,顧不得歇腳,饑腸轆轆,調轉隊伍,趕赴東麵列陣,迎戰援軍。


    大軍剛至城東,隻見荊州大都督桓豁統率援軍,唿嘯而來,兩軍火把林立,照如白晝,星夜對陣。朱序初勝一陣,援軍士氣正盛,桓豁立馬陣前,高聲問道:“司馬勳聽著,你隨太後多年,朝廷對你不薄,視若肱股,為何自立為王,禍亂西蜀?”


    司馬勳道:“本王乃大晉宗室,你乃奸臣兄弟,有何臉麵質問?若非桓溫擅權,我統天下兵馬,早已收複中原,遷都二京!”


    桓豁道:“休得狂言,今晚本帥與你一戰,倒要瞧瞧,你有何能耐,一統天下?”


    未等司馬勳開口,小將司馬隴子道:“殺雞焉用宰牛刀,末將願取桓豁人頭,獻於麾下!”


    “好!擂鼓助戰!”


    戰鼓響起,司馬隴子出戰,桓豁身側一員大將喊道:“大都督稍候,待我誅賊!”


    眾人一看,鄧遐揮槊出馬,大戰司馬隴子,不過四五迴合,一槊挑飛司馬隴子頭盔,接著一槊刺向哽嗓,幸虧司馬隴子躲閃敏捷,隻是臉上刮出一道血槽。


    司馬隴子一看自己不是對手,駁馬便逃,陣前觀戰的司馬勳,大感不妙,畢竟司馬金壹迎戰朱序先敗一陣,今晚再敗,軍心必散。


    司馬勳大喝道:“鄧遐休狂,待本王出戰!”


    司馬勳揮舞三尖兩刃刀,與鄧遐夜戰廝殺,兩人皆是勇武過人,武藝高強,大戰四十迴合,難辨勝負。真見得:


    二虎相爭破寂窗,誰言雄傑世無雙。


    三尖兩刃刀斜落,銀影開天槊挑腔。


    鄧遐、司馬勳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交戰難解難分,遠在城頭之上守城的周楚、周仲孫、周少孫三人,趁著夜色,集合守軍,準備反攻。


    司馬勳大隊人馬,已經士氣衰落,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周楚轉身對副將周仲孫、周少孫道:“傳令下去,打開東門,分作三路,騎兵在前,猛攻司馬勳後隊。”


    “得令!”城門緩緩打開,周楚、周仲孫、周少孫分頭出兵,趁著夜色,突然唿嘯殺來,叛軍後隊頓時大亂,殺聲鼎沸。


    正與鄧遐酣戰的司馬勳,聽到動靜不對,一看遠處有劫兵,頓時慌了神,一刀撥開鄧遐的長槊,返迴本陣。司馬勳大喊道:“不可戀戰,隨本王速撤!”


    從早打到晚的八萬叛軍,早已筋疲力盡,跟隨司馬勳父子蜂擁而逃,桓豁一看晉軍已成夾擊之勢,即刻揮兵殺出,兩路大軍,前後夾攻。


    月夜之下,追擊司馬勳。叛軍失魂落魄,潰不成軍,徑直往北而去。真可謂:


    夾擊叛軍追虎狼,奔逃散亂夜行慌。


    裏應外合成強勢,疲戰勞師多死傷。


    成都之戰,司馬勳大敗而逃,敗退到東湖山下,此時天已大亮,八萬大軍,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如今隻剩不足兩萬眾。


    眾人已一天一夜不曾吃飯,找到山腳下的歇腳處,司馬勳翻身下馬,疲憊的坐在一塊青石上,唉聲歎氣,沮喪至極。次子司馬隴子道:“父王兵敗,桓豁豈能善罷甘休?不如先迴漢中,重整兵馬,擇日再戰?”


    “孤王中了伏滔賊子奸計,悔之晚矣。”司馬勳歎道。


    這時,副將隗文道:“大王不可後撤,若迴漢中,隻恐再難殺迴成都。”


    “不知將軍有何良策?”


    隗文道:“彭州太守馮讓,與末將早年相交,情誼深厚。我去請他出兵,偷襲成都。若桓豁聞之,必然固守成都,不敢妄動,可為大王贏得喘息之機。”


    “將軍之言,甚合本王之意。速乘快馬,求救於馮讓,本王必不虧待。”


    “莫將得令!”隗文領命,轉身而去。


    快馬加鞭,一路飛奔,到了司馬勳望不到的地方,突然反向而行,一路之上,未去彭州,卻直往桓豁軍中。


    大都督桓豁率兵正是追尋行進,尋找司馬勳敗兵,這時,有快馬校尉來報:“啟稟大都督,活捉一名叛軍使者。”


    “抓叛軍使者來見。”


    止住大隊人,等候少時,隻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信使被押解而來,定睛一看桓豁認得,正是隗文。想當年,隗氏兄弟在漢中投降,桓豁有過一麵之緣。桓豁打量一番,說道:“這不是隗文將軍麽,單騎匹馬,獨身來此,意欲何為?”


    隗文掙開押解自己的兵卒,作揖說道:“隗文名為信使,實為獻降。”


    桓豁打量一番,心中將信將疑,不知道其中緣故,桓豁問道:“隗氏兄弟自歸順大晉,效命司馬勳左右,已有多年,如今怎好背主叛逃?”


    隗文道:“當初我兄弟,由成漢歸順,乃是降晉,並非降那賊子司馬勳。司馬勳好戰心狠,殘殺部下,迫於威懾,才隨軍至此。”


    桓豁道:“如今司馬勳窮途末路,你卻投誠,本帥怎知你用心真偽?”


    隗文單膝跪倒,作揖道:“大都督可問被俘兵士,司馬勳不聽規勸,先殺軍師雍瑞,又殺我兄長隗粹,暴虐無常,狂妄自大,必敗無疑。”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隗氏兄弟大哥隗粹已被司馬勳斬首,隗文這才倒戈來降,桓豁問道:“那司馬勳現在何處?”


    “現在敗退東湖山,兵不足兩萬,依山露宿,進退兩難,等候時機。”


    桓豁問道:“又等的什麽時機?”


    “我騙司馬勳,自稱與彭州太守馮讓厚交,請馮讓出兵襲擾成都,大都督故不敢來追,司馬勳便信以為真,便派我出來。”隗粹道。


    “原來司馬勳也有走投無路之時。”桓豁對眾將道:“傳我帥令,鄧遐、朱序、兵分兩路,各率本部人馬,合圍東湖山,圍剿司馬勳。”眾將領命。


    火把通明,馬不停蹄,隗文頭前開路,引領著桓豁大隊人馬,連夜搜尋司馬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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