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明時分,燕國殘兵敗退迴營,太傅慕容評剛剛起床,還不等穿衣,副將傅顏便匆匆來報。傅顏道:“大事不好,昨夜出兵劫糧,中了晉軍之計,司馬悅明陣亡。”


    “啊?”慕容評大驚失色,這時,軍師陽鶩也走了進來,看著慕容評悔恨萬分的樣子,陽鶩作揖道:“太傅不必多慮,下官已有破敵之策。”


    “陽軍師既有妙計,快快說來。”傅顏道。


    陽鶩道:“晉軍大營,沿著汴河駐紮,我軍在北,居河上遊,晉軍在南,在河下遊,今秋雨大,河道水漲,不如趁機決堤,引水澆之。”


    “如此甚好,即刻傳令,決堤放水。”


    “太傅勿急,下官夜觀乾象,三日之後,北風大作,那時放水,南朝兵馬豈不更寒?”


    “妙哉,就依軍師之計。”


    兩日之後,太傅慕容評便依照軍師陽鶩之計,把燕軍聚集上遊,趁著夜黑風高,潛渡上遊南岸,開挖河堤,引水下走,借著秋季雨大,汴河之水,引向晉軍大營。


    對河水並無防備的晉軍大營,忽然如洪湧奔至,水漲營泡,淹沒大營。晉軍將士身陷囹圄。主帥謝萬大驚失色,滿營上下,人馬慌亂,慌忙逃命。


    “上遊決堤了,上遊決堤了!”


    一陣唿喊聲,引的晉軍將士爭相逃命,慌做一團,輜重糧草更是盡遭水浸,眾人隻得舍棄營盤,退往山坡高地,以避水患。


    等到次日天明,決堤洪水皆已散去,淹死將士雖是不多,但是糧草輜重,損失慘重,又兼北風驟起,尚未準備禦寒之物的晉軍將士,難以自保。


    大軍撤退到高坡之地,倍加沮喪的謝萬圍在一團篝火之旁,唉聲歎氣,謝安走到近前,作揖道:“大都督明察,糧草輜重,全被水淹,營盤狼藉,將士多感風寒,唯今之計,唯有暫退渦陽。”


    謝萬道:“一場洪水怎樣,一夜便去,豈可一退再退?”


    謝安道:“郗曇將軍,風寒甚重,其中將士已隨其退兵。”


    “好個郗曇,誰準他擅自撤兵?本帥定要問罪。”


    謝安道:“諸軍沮喪,大都督當寬以待人,否則將士更加憤怨。”


    正在規勸之時,有一個校尉趕來,作揖道:“啟稟都督,諸葛攸將軍,也引兵撤走。”


    謝萬道:“打他八十軍棍,這才幾日,竟敢擅自撤兵,軍法何在?”


    陪在一旁的謝石勸道:“兄長不可動怒,如今人心難聚,眾叛親離,已經打不下去了,趁大隊人馬尚在,寒冬未至,盡早撤兵。”


    看看漫山遍野,都是躲避洪水的兵士,內無鬥誌,外無營帳,如同散沙一般。謝萬長歎一聲,飲恨言道:“想我謝萬,文武兼備,大功未立,卻遭敗績,又有何顏麵見天子?”


    謝石道:“兄長藐視諸將,傲慢少禮,以致眾將消極,軍心渙散,又能怪誰?”


    萬般無奈之下,謝萬隻得傳令,班師退兵,此番北伐最終以失敗告終。這才是:


    幾載春秋幾載還,有心北伐又維艱。


    久聞北國李陵墓,未見晉師過泰山。


    一直等待前敵捷報的穆帝司馬聃,在含章殿內燈火長明,夜不能寐。眼看天明,晉穆帝雙手倒背,仰望地圖,隻盼著擊敗燕國,捷報迴傳,這時太監來報,丞相司馬昱求見。


    司馬昱此行還帶來一個人,晉穆帝打量一番,此人身材不高,頭發曲卷,皮膚黝黑,大眼睛,短鼻子,厚嘴唇,裝束不是漢人服飾,一副西南番邦相貌。


    晉穆帝原以為是北伐戰報,沒想到丞相帶來一個怪人,穆帝便問道:“丞相帶來之人,相貌奇異,是何方人士?”


    司馬昱道:“此乃扶南國使者,不遠萬裏,跨海進京。”


    “扶南國?”一聽扶南(今柬埔寨),晉穆帝心中想了起來,說道:“朕曉得此國,萬裏之遙,鹹康年間,還給朝廷朝貢異獸,乃大晉之友邦。今歲朝貢,莫非要進貢異獸?”


    司馬昱道:“陸路已斷,異獸難運,此番跨海而來,並非朝貢,而是求援。”


    “求援?扶南國有何難處,盡管說來。”


    司馬昱示意一下扶南使者,使者道:“大晉皇帝陛下,林邑國主範文、範佛父子,在日南郡起兵,十多年間,吞並眾多小國,自稱林邑國,將扶南國與大晉陸路全部隔斷。如今林邑國擁兵萬眾,又犯我扶南,扶南國王親筆致書,請大晉皇帝陛下,舉兵南征,平定林邑。”


    使者道:“扶南王等援,已是翹首以盼。”


    “請使者先去驛館歇息,朕立刻傳百官上朝,自會商定此事。”


    等到午時過後,百官上朝,拜謁禮畢,晉穆帝司馬聃說道:“今有扶南國使者進京,此次不是朝貢,而是求援。扶南國王書信懇切,令人驚心,請皇叔爺代朕讀來。”


    丞相司馬昱持信誦讀,百官這才知道,自東晉升平四年,林邑國主範佛,以日南郡為都城,在中南半島東部,連續吞並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乾魯、扶單等南蠻諸國,形成了一個新的王朝林邑國(今越南南部)。


    眾人聽罷,紛紛驚歎,私議不斷。司馬聃道:“諸位卿家,區區小寇,姑息十年,已成大患。朕欲討伐,諸卿以為如何?”


    庾希端朝板道:“微臣以為,扶南求援,暫不可答應。如今謝萬北伐,戰事連綿,再派兵南去,耗資巨萬,日南郡本是煙瘴之地,早該棄之議和,如此下去,幾時能休?”


    王彪之端朝板道:“啟奏陛下,晉國雖大,寸土難舍,日南郡已失陷多年,林邑步步蠶食,終是大患,應盡早除之而後快。”


    庾希道:“陛下三思。”


    王彪之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扶南國求援,大晉上朝,豈能坐視不理。陛下萬不可姑息林邑,養虎為患。”


    “王愛卿言,與朕意相合,威服四夷,平定天下,況且討伐林邑,不可久拖......”


    還沒等庾希再勸,隻見一個太監匆匆上殿,伏地跪倒,作揖道:“啟奏陛下,前敵奏報,大都督謝萬於陳留兵敗,現已退兵迴京。”


    聽書兵敗,晉穆帝頓時慌了神,庾希奏道:“北伐不利,燕軍南下,事關重大,朝廷顧不得扶南求援,望陛下三思。”


    聽了謝萬兵敗的消息,王彪之等一幹大臣,也無心顧及林邑。晉穆帝問道:“那謝萬幾時迴京?”


    稟事小太監道:“明日謝萬進京。”


    “謝萬有負皇恩,朕要當庭問罪!”


    ......


    大都督謝萬帶著兵敗眾將,一齊跪在太極殿前,將兵敗之事一一奏報,百官一個個唉聲歎氣,晉穆帝司馬聃首次舉兵北伐,便因主帥無能,眾將失和,終遭敗績,心中怒氣難消。


    晉穆帝道:“謝萬無能,貽誤軍機,郗曇擅自撤兵,擾亂三軍,左右來人,將其二人,推出斬首!”


    “陛下且慢!”丞相司馬昱端朝板道:“請陛下暫息雷霆之怒,饒過謝萬、郗曇一死。”


    “敗的一塌糊塗,為何饒他二人?”


    司馬昱道:“此番兵敗,雖是許昌、潁川、譙城、沛郡相繼失守。但朝中將才難尋,念此二人也有勝績,留其一命,貶職軍中,日後將功補過。”


    侍中庾希道:“啟奏陛下,丞相所言極是,如今不僅燕國作亂淮北,林邑又犯扶南,朝廷南北用兵,同時交戰,急需將佐,還望陛下,準其戴罪立功。”


    又見一人出列,此人三十歲出頭,麵如白玉,溫文爾雅,眉如遠山,目若寒星,鼻正唇薄,釘字須髯,一身官服,幾分灑脫,此人正是褚蒜子的弟弟、國舅褚歆。


    褚歆端朝板道:“陛下少年仁厚,百官子民,沐浴皇恩,如今燕軍勢大,正需重組兵馬,來日再戰,繼續用人之時,請準其二人戴罪效力。”


    褚歆是晉穆帝的親舅舅,娘親舅大,晉穆帝對自己的親舅舅說話,還是倍加信賴。


    隻見其他大臣紛紛出列,端朝板求情,晉穆帝畢竟年輕,心存仁厚,見百官求情,這才恩準,將二人貶職留用,免去死罪。正所謂:


    秋末離離寒如瀟,雨霜又遇冷風搖。北朝已化三分亂,南界頻生戰火燒。


    帝氣未清澄玉宇,王師唯難震蠻獠。古來彎月缺全夜,多是賢君寐不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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