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糧道,被燕軍探得,燕國大將慕容蘭率兵直奔汶水河道,劫殺晉軍糧船,在北岸伏守多時,果然遠遠望見一支船隊,緩緩撐船而來。


    慕容蘭問道:“向導官何在?”


    “末將在此。”


    “此處水深如何?”


    向導官道:“此處水深,齊胸而已。”


    一聽這段河道,水深不過達到胸膛,慕容蘭大喜不已:“我北方將士,不習水戰,早知水深齊胸,即便水戰,何足懼哉!”


    慕容蘭招唿過來幾個副將,叮囑道:“待糧船趕至,到水淺之地,戰鼓響起,隻管下水搶船,劫了軍糧,速速運迴大營。”


    “遵命!”


    汶水岸邊,伏兵就位,眾人待機,眼看船已迫近。猛然間,兩側叢中,戰鼓響起,埋伏燕軍,一躍而出,衝向河道,督運糧草的正是安北將軍諸葛攸。


    諸葛攸一看伏兵殺出,心中大驚,高喊道:“不必驚慌,亂箭射之!”


    雖說亂箭如雨,但是晉軍糧船,限於河道寬度,擺成一字長蛇陣行進,難以變隊,首尾難救,眼睜睜看著燕軍爭相跳河,衝向船隻。諸葛攸大驚失色,懷抱頭盔,正指揮迎戰,隻聽追到岸邊的慕容蘭大喊道:“諸葛匹夫,吃我一箭!”


    隻見慕容蘭搭弓上箭,“嗖”的射出,這一箭不偏不倚,直奔諸葛攸命門而來,諸葛攸好歹有些武藝,眼疾手快,側身一躲,此箭擦著麵龐,刮傷耳朵,飛了過去。


    頓時諸葛攸耳畔血流不止,驚慌萬分,隻得喊道:“快快棄船逃命,去求援兵!”


    船隻為躲燕兵攀爬,已經緊貼南岸,運糧的晉軍人數不多,隻得舍棄船隻,跳上岸邊逃命而去。


    .....


    在汶水另一端,紮營待糧的,正是荀羨、周閔二將,一個騎兵飛馬而來,下馬跪倒:“啟稟中郎將,大事不好,糧草被劫。”


    “啊?”荀羨大驚,問道:“諸葛攸現在何處?”


    “諸葛將軍受傷大敗,請將軍速援。”


    荀羨道:“周閔將軍,先率騎兵馳援,我率點齊大隊人馬,隨後便到。”


    周閔領命,點齊千餘騎兵,飛馬去援;荀羨率剩餘馬步軍,緊隨其後,也趕往劫糧之地。


    等周閔飛馬趕到,偏巧慕容蘭人馬尚未離開,燕軍將士正從船上忙於卸貨。燕軍多是北方人士,不善用船,又無河道通往燕軍大營,隻得把糧草從船上卸下,由陸路運迴燕軍大營。


    一看劫糧的燕軍未走,周閔大喝道:“燕國賊子,休得走,周閔在此!”


    慕容蘭瞅了一眼,未曾把周閔放在眼中,帶著一隊騎兵,迎麵來戰,二人不做多言,廝殺一團。交戰三四迴合,周閔才看清慕容蘭,高達九尺,膀大腰寬,力大無窮,掌中一對虎頭金頂镋,一個就足有百斤重,何況又是一對,上下分飛,生風作響。


    周閔橫槍擋镋,震得槍杆垂彎,手臂發麻,頭暈目眩,霎時,慕容蘭又橫掃一镋,周閔躲閃不及,被鏜打中太陽穴,頓時血流滿麵,墜馬而亡。


    一看晉將戰死,慕容蘭大喝道:“誰人敢來?”


    話音未落,晉軍頓時全都慌了神,畢竟周閔也是一路主將,一戰陣亡。正在膽怯之時,隻聽遠處有人喊道:“你這莽夫,認得荀羨否?”


    隻見荀羨率兵趕來,揮舞掌中潑風刀,劈麵砍來,馬疾刀利,慕容蘭仰倒馬背,躲過一刀,這才調轉馬頭,來戰荀羨。二人交手,沒想到力大無窮的慕容蘭,力氣上絲毫不占上風,倒是荀羨潑風刀翻舞生風,如銀光電劈,打得慕容蘭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交戰十八九個迴合,荀羨一聲大吼,隻見慕容蘭一隻手臂連帶虎頭镋,一並砍斷,飛出老遠。慕容蘭這才發覺,手臂斷了一支,還沒等反應過來,又是一刀,隻見血如光柱,人頭落地,慕容蘭身首異處,一命嗚唿。


    荀羨陣斬慕容蘭,雖說荀羨兵少,卻飛馬殺進敵群,大亂燕兵,所到之處,片甲橫飛,血如泉湧,殺的燕兵人仰馬翻,叫苦不迭。


    那一萬燕兵,魂飛膽喪,化作鳥獸散,棄了陸上糧草,落荒敗逃。晉軍糧草失而複得。真可謂:


    劈刃衝天柱血紅,首身兩地靖蒼穹。不知猛似真趙雲,唯見驍騰賽子龍。


    麟甲光開威猛颯,潑刀風潵冷光融。從來大將有傳世,千載誰人知荀公?


    先鋒官王騰、大將慕容蘭相繼被荀羨誅殺,使得燕國太傅慕容評深知此時的大燕,尚不是晉國對手。慕容評一籌莫展,萬分懊惱,麵對眾將,胸中無策,他說道:“連戰失利,晉軍之中,定有高人,諸位將軍誰還有破敵良策?”


    燕軍有位軍師,名叫陽鶩,字士秋,薊縣人氏,此人好學多謀,卓識不凡,先王慕容皝在世時,就視如重臣,為燕軍出謀劃策。


    陽鶩言道:“桓溫素有帥才,知人善任,其帳下猛將如雲,其五弟桓衝,綽號玉麵溫侯,勇冠三軍;大將鄧遐,有賽樊噲之美譽;大將荀羨,人稱活趙雲,又有朱燾、袁真、謝石諸將,如今得見,名不虛傳。”


    “那軍師之見,我燕國將士如何?”


    陽鶩道:“我主擁兵十五萬,卻是五丁抽三,新卒未訓,少曆戰陣,人馬雖眾,多而不精,幾番交手,立判高下。”


    “如此說來,我燕軍不是對手?”


    “絕非對手,趁大部人馬尚存,不如暫且隱忍,待秣馬厲兵,重整旗鼓,卷土重來,未嚐可知。”陽鶩道。


    這時,一員副將起身,正是副將傅顏,這傅顏說道:“我等追隨先主慕容皝,出生入死,血戰無數,才定基遼東,揮師幽冀,直指中原。豈可幾番失利,半途折返,豈不被人笑話?”


    “是啊...是啊...”左右其他副將也是個個不服。


    正在此時,一個小卒入帳,作揖跪倒,言道:“啟稟太傅,秦王苻生,命衛將軍苻黃眉出兵助晉,苻黃眉將出壺關。”


    聞聽此言,慕容評大吃一驚,頓時慌神,眾人也傻了眼,前文說過,秦晉為阻止燕軍南下,議和結盟。軍師陽鶩作揖道:“太傅不可猶豫,秦王趁火打劫,兵出壺關,倘若不及早退兵,隻恐腹背受敵,後患無窮!”


    秦晉聯盟之勢,使得戰局急轉直下,一個個請命交戰的武將,也頓時啞口無言,太傅慕容評道:“事到如今,已無勝算,就依軍師之言,引兵早退。”


    軍令傳下,燕軍紛紛拔營起寨,收拾行裝,調轉馬頭,朝冀州撤兵。


    可是近十萬人馬,再押送糧草輜重,隊伍搖首擺尾,若想躲開前來策應的秦國援軍,談何容易?剛剛在滎陽渡過黃河,便暴露在苻黃眉的眼下。


    撤退的燕軍正躊躇前行,一個快馬校尉,飛馳趕至隊首,追上太傅慕容評,作揖道:“啟稟太傅,大事不好,秦將苻黃眉率秦軍萬餘騎,已由壺關追來。”


    “啊?”慕容評大驚。


    燕軍一戰未勝,敗軍撤退,士氣低落,縱有十萬人馬也未必能以多勝少,徘徊之際,軍師陽鶩言道:“苻黃眉乃秦國猛將,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太傅萬不可戀戰,可派一軍於王莽嶺阻截秦軍,掩護大隊人馬撤走。”


    此時的慕容評早已六神無主,隻是言聽計從。他轉身望了一眼眾將,說道:“姚襄、姚萇!”


    “末將在!”


    “前番陛下以你二人為帥,十五萬人馬折去半數,未曾追究。如今當將功補過,阻截秦國追兵。”慕容評道。


    姚襄作揖道:“請太傅撥我兄弟人馬,定當萬死不辭!”


    慕容評道:“速點兩千人馬,趕赴王莽嶺設伏,截殺苻黃眉。”


    “兩千人馬?”二弟姚萇一聽,暗想這麽點人馬,如何截殺得了一萬秦國騎兵?


    慕容評道:“怎麽?兩千人馬不夠?”


    一看慕容評沉著臉,大哥姚襄趕忙言道:“兩千足矣,我即刻與二弟前去迎敵。”


    姚襄、姚萇兄弟二人,點了兩千兵士,轉向北麵王莽嶺,分頭而去,軍師陽鶩望著北去的兩千人馬,心懷顧慮。陽鶩道:“太傅隻撥了兩千馬步軍,未免太少,隻恐有去無迴。”


    慕容評道:“姚襄、姚萇,本是羌帥,在我看來,如同流寇。若非獻了淮北土地,陛下豈能信任此二人?褚蒜子懷柔之策,此二人尚不能盡忠,留在燕國,終必叛亂。”


    慕容評讓姚氏兄弟前去送死,是自有道理,軍師陽鶩也未再勸,便隨大隊人馬一同東去。這才引出:


    人生際遇本不同,流落四方謂梟雄。屢敗屢走曾低落,生死漂泊終有功。


    戰亂隻覺時運淺,逐鹿又見烽煙濃。成敗本由天注定,誰知前途是吉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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