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駐草橋關前,船隊靠岸停泊。此處丹江水道狹窄,水師難以展開,望見山上秦軍旗幟,令勢如破竹的晉軍,不敢冒進。


    大都督桓溫的中軍大堂,設在一條戰船之上。探子來到帥船之上,報道:“啟稟大都督,秦王苻健已派永安公苻侯,在草橋關駐紮。”


    桓溫得了探報,遠遠觀望,軍師郝隆道:“這草橋關雖無關隘,但是山勢險峻,易守難攻,不是縱火可燒之山。”


    桓溫站在船頭,張望良久,與丹江口相比,雖說都是兩山之間,但大有不同,五弟桓衝道:“殺氣騰騰,似有伏兵。”


    桓溫道:“有苻黃眉前番之敗,苻侯不敢木柵攔江,這水道狹窄,還需派人試探一二。”


    桓衝抱拳道:“大哥盡管發令,小弟願為前驅。”


    “五弟率所部兵馬,明日強渡草橋關,看秦兵如何阻擋?”


    “小弟遵命!”


    到了次日,桓衝點齊兵馬,率幾十隻戰船,強渡草橋關,船上箭弩齊備,列隊而進。號鼓震天,呐喊助威,迴音響徹河道兩側山石。


    永安侯苻侯、衛將軍苻黃眉站在山巔,居高臨下,張目望去,毫無懼色。苻侯滿腹得意,說道:“桓衝素來驍勇,但在我草橋關下,也是枉費徒勞。”


    苻黃眉道:“侯爺早早發令,讓桓衝這廝領教厲害”


    眼看戰船行至兩山之間,苻侯將手中令旗一揮,兩山之間,頓時戰鼓擂動,喊殺聲起。眾多滾木雷石,山上翻滾而下,拋入水道,砸向戰船。


    桓衝一看,心中大驚,趕忙喝道:“快快迎戰!”


    晉軍弓弩手早已劍拔弩張,以亂箭還擊,仰攻兩山,單憑射出的箭,難以克敵,但亂石落下,砸的晉軍,抱頭保命,毫無還手之力。


    水道狹窄,亂石飛舞,難以通過,桓衝一看,如此強渡,不被砸死,船也要被亂石壓沉,趕忙喝道:“快快鳴金!快快鳴金!”


    二十隻戰船,船尾變船頭,眾舵手反向劃槳,戰船紛紛退出草橋關。真可謂:


    水帶遙盤月亮灣,戰船難越草橋關。


    石驚飛落奪濤起,轉蕩殺聲風浪頑。


    初戰告負,桓衝迴到戰船帥艙,作揖道:“啟稟兄長,小弟不才,未能涉險,大敗而迴。”


    桓溫遠處觀戰,也領教了草橋關的險峻,當著眾人,不禁歎道:“江河之上,未曾想也有水上險關,真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左右文武眾將,相互瞧瞧,皆無良策,桓溫長舒一口氣,說道:“諸公都退下吧。”


    文武眾將,各自離開帥艙,桓溫一個人看著草圖繪本,獨自發愁,不知該如何強渡。


    半日過去,桓溫久無良策,沉寂之餘,隻見車胤迴艙求見,桓溫道:“武子先生,獨身前來,有何賜教?”


    車胤道:“方才在下繪圖一幅,獻於都督。”說著取出一幅圖紙。


    展開細看,圖上畫的器物,像雞爪一般,後麵牽連繩索。桓溫問道:“此乃何物?”


    “四爪飛抓。”


    “有何妙用?”桓溫問。


    “大都督軍中,多有川中將士,擅長攀爬之術,何不打製飛抓,徒手攀山,突襲苻侯。”


    桓溫心感驚奇,因為東晉年間,十八般兵器尚不完善,隻見車武子取出一張草圖,兩個四爪飛抓,呈現眼前。


    此時飛抓並非兵器,多是當做攀爬之物,桓溫對飛抓頗為好奇,車胤說道:“河道太窄,難以強渡,眼下之計,唯有先取兩山。奈何山石陡峭,林木甚少,當用攀爬之術。”


    “此物甚妙。即刻轉令,打造飛抓。”


    在草橋關,僵持幾日,大批飛抓,打造而成。車胤、桓衝在臨近山岩,操練嚐試,有飛抓攀爬極為應手,便告知大都督桓溫。


    晉軍將士,操練數日,選出數千善於攀爬兵士,帥艙之內,文武眾將齊聚,五弟桓衝道:“武子先生獻計,造四爪飛抓,幾經試用,頗為得手。”


    桓溫大喜,說道:“桓秘、桓衝、朱燾、周撫。”


    “末將在!”


    “傳我將令,今夜子夜,出兵攻山,熄滅燈火,銜枚而進,飛抓攀岩,桓秘、桓衝、攻取草橋關左山;朱燾、周撫攻取草橋關右山,不得有誤!”


    “得令。”


    四將各發令牌,桓溫又拿一道令牌,說道:“桓雲、鄧遐、袁真。”


    “待兩山殺聲響起,率舟師渡關,沿途截殺,敗逃秦兵。”


    “得令!”


    夜幕垂下,星宿依稀,草橋關兩山口,夜寂無聲,苻侯憑借山險水道,小勝晉軍,頗為得意,正在山上大帳歇息。還沒等睡著,隻聽帳外吵吵嚷嚷,熱鬧起來,苻侯覺得不對勁,翻身起床,走到門口帳門突然推開。一個侍衛喊道:“大事不好,晉軍從絕壁上山。”


    “啊?”苻侯大驚:“快快迎戰!”


    苻侯顧不得穿甲戴盔,拿起大槍,出帳登馬,倉促迎戰。


    攻上山來的正是桓衝,一見敵將,不穿鎧甲,隻帶散兵,桓衝喝道:“來將通名!”


    “苻侯在此!”


    桓衝道:“好賊子,哪裏走!”猛磕馬腹,迎麵而上,直取苻侯。


    二人夜戰廝殺,難辨彼此,兩國兵卒,混戰一團。桓衝、苻侯大戰十幾迴合,苻侯哪是對手,桓衝玉麵溫侯的綽號絕非虛傳,被桓衝戳落馬下,喪命山頭。


    秦軍主將陣亡,又見山下水上,火把通明,晉軍強渡水道。船上搖旗呐喊,聲威震天;山上山下,照得夜如白晝。使得秦兵,心灰意冷,紛紛敗退。


    老四桓秘殺退山上秦兵,見秦軍敗退,催馬追擊,正遇大將苻黃眉,苻黃眉大喝道:“桓氏賊子,苻黃眉在此,休得猖狂!”


    二人不容分說,廝殺一處,未戰幾何,桓秘哪裏是苻黃眉的對手,自知不敵,虛晃幾下,駁馬便退,苻黃眉哪裏肯饒,催馬欲追,隻見岸邊晉軍舟師已過兩山口,船上弓弩手朝著撤下山來的秦軍亂箭齊射。


    縱然苻黃眉一人孤單勇猛,也奈何不了。數支亂箭,在臉前飛掠而過,苻黃眉危在旦夕。


    見大勢已去,又有亂箭襲擾,苻黃眉顧不得追擊桓秘,隻得駁馬調頭,隨潰兵逃散。


    逃下山的秦兵,沿著岸邊,向北而行。晉軍水師,船上皆是弓弩手,對著秦兵亂箭齊發,水道兩岸,沿岸追殺,死傷無數。真可謂:


    刀槍劍戟斧鉤叉,棍槊棒鏜鞭鐧抓。絕頂危途顯雄健,險山峭宕善攀爬。


    戰聲動地聞窮壁,兵勢驚魂笑際涯。一水難分草橋岸,唯知壯氣蕩餘霞。


    草橋關失守,苻侯陣亡,苻黃眉兩戰兩敗,前秦朝野震驚,天王苻健在大殿上坐立不安,說道:“苻黃眉大敗,苻侯陣亡,桓溫所率數萬兵馬,勢如破竹,無人能擋,奈何?奈何?”


    軍師呂婆樓道:“晉軍士氣正盛,所向披靡,天王當避開精銳,死守武關,除非桓溫重生雙翅,否則難入關西。”


    “哼!”苻健道:“桓溫這蠻子,何足懼哉?我關西鐵騎,尚有數萬,當出武關,決一死戰!”


    呂婆樓勸道:“燕王慕容儁已在薊州稱帝,三足鼎立,已成大勢,萬不可輕易決戰。”


    “我苻健在世,能定鼎關西,虎視中原,憑的便是一身膽氣,豈可畏懼不前?”


    “可桓溫......”


    “桓溫怎樣?怕他不成,傳旨下去,以敬武王苻雄為行軍元帥,太子苻長為監軍,會合淮南王苻生、平昌王苻菁、北平王苻碩,苻黃眉、苻堅、鄧羌、王鑒、郭斁、楊安等將,諸路並進,會戰桓溫。”


    天王苻健不聽軍師之勸,決心決一死戰,敬武王苻雄領命掛帥,苻雄乃是天王苻健的親弟弟,也是前秦朝廷的丞相,更是龍驤將軍苻堅的父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備受尊崇。


    禦弟苻雄親自出馬,又有太子苻萇監軍,麾下五萬大軍,浩浩蕩蕩,進駐武關。


    武關大營之中,開兵見帳,眾將點卯到齊。敬武王苻雄道:“天王傳旨,迎戰桓溫,西北鐵騎,悉數到此,本王......”


    “報!”一聲叫喊,打斷了苻雄話語,隻見一個校尉,匆匆進帳,苻雄問道:“何事焦急?”


    “啟稟王爺,探馬急報,敵將司馬勳,由子午穀北上而來。”


    “子午穀?”這一奏報,使得苻雄愁上眉梢。晉軍第八路人馬,出兵子午穀,曆次北伐皆是如此,司馬勳其人,前秦眾將均不陌生。曆次司馬勳出兵皆是配合主力,起到牽製作用,但此番桓溫大軍兵臨武關,與司馬勳相距甚近,已成夾擊之勢。


    校尉退下,苻雄道:“看來此番交戰,還是禍不單行,已是腹背受敵。”


    大將鄧羌道:“末將以為,兩路夾擊,難以分兵征討,不如逐個擊破。”


    苻雄問:“以將軍之見,先擊破哪支人馬?”


    鄧羌道:“桓溫兵多,但有武關天險,尚可據守數日。司馬勳兵少,又是走子午穀,乃是奇兵,不如先打司馬勳。”


    苻雄點點頭,覺得此言有理,說道:“司馬勳從漢中發兵,已日久成患,本王當親自征討,請太子留守。”


    太子苻萇道:“叔父放心,我守武關,絕不使晉軍入關半步。”


    苻雄叮囑道:“太子務必以逸待勞,不可輕易出戰,免得中了桓溫奸計。”


    “侄兒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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