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琨憑借自己一身才華,惹得太後褚蒜子傾心相戀,情到深處便是癡。眼看年關已至,褚蒜子正張羅著除夕之夜,與石琨私定情緣。


    宮裏早已張燈結彩,粉飾一新,眾宮人正在忙碌,唯有大太監靈高匆匆跑來,作揖道:“啟奏太後,今日宮裏有變,夜宴石琨之事,還需慎重。”


    “哀家喚石琨用膳,宮裏宮外,大驚小怪,你等何必多操心?”


    靈高道:“今日有所不同,羽林衛中混有羯人,宮人隻許進,不準出,年末采辦年貨,不準出宮,如何過年?”


    “這大過年的,宮禁到嚴了,傳丞相、侍中來見。”


    “宮人隻準出入內宮,如何去傳丞相?”


    眾宮人一看太監靈高急得火燒眉毛,也紛紛心生不安,丫鬟春分一旁說道:“太後、陛下皆在宮中,擅自禁閉宮掖,莫不是有謀反之心?”


    聽著變化莫測的事態,褚蒜子猶豫踱了兩步,此時才意識到事態不妙,說道:“羽林監勝含,乃王府舊臣,傳他來見,便知原委。”


    “娘娘,羯人混入羽林衛,定是石琨更換了人手,眼前之人皆不可信。”靈高道。


    褚蒜子站起身來,心中不由得一陣惶恐,望著崇德宮外,一片安靜,又暗藏殺機,一個人沉寂了許久。丫鬟春分道:“太後,事不宜遲,需早定計,萬一挾持陛下,這可……”


    “不必說了,”褚太後打斷道:“既然石琨樂意守門,由著他便是,除夕之夜,宴請石琨,旨意不變。”


    “可是……”


    褚蒜子道:“石琨若真是虛情假意,哀家也唯有一見,與他做個了結。”


    燈火長明,內宮的眾人夜不能寐,擔驚受怕熬了一夜,日出之時,已是大年三十,清早街市便能聽到零零星星的鞭炮聲,新春到來之際,建康宮城異常安靜。


    丫鬟春分來到寢宮,伺候太後洗漱,隻見褚蒜子握著一個瓷瓶,看了又看,春分道:“太後不可再猶豫,石琨狼子野心,這頭西域狼,早晚要謀害太後。”


    “哀家何嚐不知,如今宮門已禁,見不到公卿,想必大臣也在焦慮。”


    “那太後打算怎樣?”


    “這瓷瓶之中,放有花毒,哀家欲在除夕夜宴,毒死石琨。”


    春分道:“太後不可,那石琨手下若知此事,必害娘娘與小陛下。那些羯仆生性殘忍,必遭毒手。”


    “這是家國天下,哀家與皇上皆可死,唯有皇位不可失,隻要能傳出消息,司馬氏諸王、京中官員必然起兵,斬盡羯賊。”


    春分撓撓頭說道:“可宮門緊閉,如何傳出消息?”


    “哀家也是在思量此事。”


    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太監靈高一旁言道:“先帝生前,甚愛風箏,宮裏存有風箏數百隻,太後何不將密語寫在風箏翅上,撒出宮去,任其飛落,總有能見之人,口口相傳,等待勤王。”


    褚蒜子點點頭,覺得此計可行,說道:“此事須在我毒殺石琨之夜,若早放出風箏,讓石琨聽到口風,他必然先害哀家。”


    靈高道:“那太後以為在風箏如何寫?”


    褚蒜子道:“我賦詩一首,自表勤王之請。”丫鬟春分端來筆墨,褚蒜子提筆潤墨,揮筆寫下一首勤王詩,命識字的太監,分別抄錄眾多風箏之上。


    大年三十白天,北風襲襲,崇德宮門緊閉,眾人趁著風起,放飛一隻又一隻風箏,剪斷繩線,任風箏憑風遠飛。


    ……


    大冬天放風箏,實為罕見,不少風箏隨風亂飛,飄落京城,若是百姓撿拾,不識字的也便當玩意兒給孩子玩了,識字也隻知字麵之意,不知所囑何事。


    偏有兩個風箏飄到庾府之中,為何這麽巧到了庾家?原來這庾家大院,乃江東第一大戶,建康城中,府院最深最闊,落風箏的概率也大,莫名其妙飄落,兩個風箏上的字跡也一模一樣,令人詫異。


    府上的家丁不識字,便送到庾希書房中,一個家丁道:“啟稟大人,院子之中平白無故,掉落兩個風箏,且有字跡,不知原委,請大人甄別。”


    兩個風箏一個是燕子紋,一個是野禽紋,質地非凡,畫工精美,定不是尋常百姓家的玩意兒。庾希倍感驚訝,再看風箏翅膀上,寫有詩詞四句,其文如下:


    子帶之亂借西戎,襄王複位賴文公。


    諸呂為患何所托,唯有陳周盡漢忠。


    庾希看罷,大吃一驚,把風箏靠在鼻子前一聞,兩眼驚悚,趕忙說道:“趕緊備馬,我去見丞相。”


    “這風箏有何蹊蹺?”家丁問道,


    “此乃宮中之物,事關重大,快快備馬。”庾希道。備好馬匹,庾希快馬加鞭,除夕已至,各家閉戶過年,街市偶有孩童,點放爆竹,冷清許多。


    直奔丞相府,年三十都忙著收拾府院,準備過年,相府門口家仆一看,庾希大冬天一頭大汗,慌裏慌張,詫異道:“原來侍中大人到此...這是...”


    庾希翻身下馬,韁繩、馬鞭扔給門口小廝,快步上了台階:“快帶我見丞相。”


    此時,已過午時,用過午膳的司馬昱正欲午歇,隻見管家領著庾希(字始彥)匆匆進府,司馬昱剛躺倒榻上,聽到腳步聲,又坐了起來。


    “原來是始彥造訪,有失遠迎,拜年拜年......”


    庾希道:“在下並非拜年,而是有緊要之事,請丞相出麵。”說著把兩個風箏,雙手呈上。


    “這是......”


    庾希道:“兩隻風箏,做工非凡,畫工精湛,非常人所有,乃宮廷之物。”


    “始彥如何而得?”


    “無意間飄落府中,風箏上卻寫有詩詞四句,甚是詭異。”


    司馬昱一看,果然有詩,便問道:“此詩詭異何處,又做何解?”


    庾希道:“此詩乃禦筆所書,墨跡黑亮,尚且飄香,並非尋常儒生所有,字詞之間,意在勤王!”


    “哦?”司馬昱大驚:“何以見得?”


    庾希指著說道:“東周年間,周襄王二弟子帶,聯合狄戎各部,起兵造反,欲奪皇位。周天子告天下勤王,晉文公起兵勤王,大敗狄戎,殺死子帶,護送周天子還都洛邑。此其前兩句詩也。”


    “那後兩句詩詞何意?”


    “西漢初年,呂後病逝,呂姓外戚獨霸朝綱,宰相陳平、太尉周勃發動兵變,入宮勤王,殺諸呂外戚,擁戴文帝劉恆,重扶社稷。此乃後兩句詩也。”


    司馬昱點點頭,又聞聞墨跡香味,說道:“如此說來,此詩暗語勤王,又是宮廷墨香,莫非是太後所書?”


    “丞相高見,下官正是此意?”庾希道。


    司馬昱道:“今夜除夕,趁家家閉戶過年,我等起兵勤王,命勝含率羽林衛打開宮門,剿滅羯仆,勤王護駕。”


    庾希覺得事不宜遲,便與丞相司馬昱立刻起身,趕往羽林衛大營。這才引出:


    把酒言歌酒自濁,錯封奸賊險傾國。


    孤望窗外難尋春,貴極此生必多克。


    除夕傍晚,夜色早至,宮牆外麵,鞭炮齊鳴,噴花飛天。羽林衛營房院子,嗚嗚泱泱,因為石琨欲用羯仆替代原有羽林衛,準備退役迴家的羽林衛聚在一起,都在討論還鄉之事。


    大夥兒原本等待領了遣散銀子,便退役迴家。但是到了年三十還未發放,故而弄得怨聲載道,抱怨不發還鄉銀,耽誤迴家過年。


    這時,一通擊鼓,驚煞眾人,羽林衛院子裏的一架鼓,是用來擊鼓集合,眾人沒等來退伍還鄉,反到盼來了擊鼓集合。


    院子裏火把通明,丞相司馬昱、侍中庾希、羽林監勝含,站在正房台階之上,麵容肅穆,毫無過節喜悅之情。隻見勝含道:“汝陰侯、黃門侍郎石琨,番邦賊子,致負皇恩,換防宮掖,意在謀反!今得風箏兩隻,上書太後密旨,詔令入宮勤王!”


    眾羽林衛將士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勝含又道:“今日丞相、侍中二位大人,皆在此舉事,立誓為盟,殺入內宮,誅滅奸黨,誅賊者重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羽林衛將士驟然間有了精神頭,紛紛舉臂,高唿誅賊。丞相司馬昱道:“請勝大人率羽林衛先入宮勤王。”


    “遵命!”


    司馬昱又道:“本相已詔令京營各路人馬,今夜入城,由庾希會合各營。”


    “遵命!”


    “會合各營之後,本相親領一營,前往顯陽殿,護駕太後、天子,以防不測,各支人馬,同仇敵愾,共除奸黨,不得有誤。”


    司馬昱、庾希、勝含三人相互作揖,勝含親領一支羽林衛,直奔外宮各門而去。這才引出:


    火光複照醒皇家,灼焰已如陽滿霞。怒憤隻將忠義挺,刀槍不認鳳龍家。


    揮兵欲雪臣僚恨,入禁重扶帝室花。失寵未知胡羯禍,夜杯不可醉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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