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紮著坐起身,卻因為酸痛而不得不放棄:“能不能把我的手機給我。”


    “我不用它胡亂聯係人,”他很快地解釋, “就用來給爸媽打電話,你不放心,可以盯著我。”


    杜庭政拿起拐杖時好好地看了他一眼,唇邊的微小弧度像是在嘲諷。


    “我很忙,”他說, “沒空盯著你。”


    蔣屹想了想,退而求其次, 誠懇道:“你讓金石,或者別人盯著我也可以。我會很乖的, 不會找麻煩。”


    杜庭政此刻就可以轉身走了, 但是因為蔣屹的話又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


    他像初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樣打量他,這樣躺在床上,渾身布滿痕跡的模樣, 看起來好像是乖了點。


    這隻是表象, 杜庭政很快移開了視線。


    “醫生一會過來。”


    蔣屹追問:“手機呢?”


    杜庭政看著他,這次說:“看你下次的表現。”


    意思就是這次表現的不好, 所以得不到獎勵, 提出的要求不會被滿足。


    蔣屹頓了頓,趕在他出門之前問:“那你下次什麽時候來?”


    杜庭政反問:“你希望呢?”


    “明天會來嗎?”蔣屹想了想, 望著他,“明天晚上。”


    杜庭政又想蒙上他的眼睛了。


    他從門邊的角櫃上拿了支煙出來,點燃吸了一口,感覺好多了。


    他在迷蒙的煙霧裏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說:“看我心情。”


    杜庭政離開後蔣屹趴在枕頭上發呆。


    十分鍾左右,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動靜蔣屹猜也知道不會是杜庭政。


    醫生到了床邊看他閉著眼,以為他睡著了。


    醫生要掀開被子,蔣屹沒動,說:“藥留下,人出去。”


    醫生頓了頓,放下塗抹的藥膏,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蔣屹艱難地起身,扶著牆緩了片刻才朝著門走去,擰動門把手,還是上鎖狀態,擰不動。


    就這麽動了幾下的功夫,有東西流出來,蔣屹低頭看了一眼,隻好先去浴室洗澡。


    一天杜庭政都在開會,為了上半年項目的完成進度拖遝大發雷霆。


    中午北開源打來電話約吃飯,開口就是:“老杜,買新手機啦?”


    杜庭政煩得很,耳朵裏聽不了‘丟’‘手機’‘跑’這一類的字眼。


    “我找你也真是有點事,”北開源“唉”了一聲,歎氣,“你上次說蔣屹用了我老婆的卡,有沒有證據,我跟他咬對這事,他說記不清了,又說可能是丟了,說不清楚。”


    他不知道內情,杜庭政可清楚知道,聞言作勢給他出主意:“簡單,查開卡記錄,查名下財產,好查,用不用我找人幫你?”


    北開源考慮片刻,拒絕了:“別了,我老婆脾氣不好,這樣可能不行。”


    “那怎麽辦?”杜庭政一副為他著想的態度,誇獎他,“你就眼看著他給你戴綠帽子,以前沒發現,你不愧是領了證的人,有正宮的氣勢。”


    “我……”北開源氣急敗壞道,“草,他敢,弄不死他!”


    杜庭政嘖了一下。


    北開源:“他倆高中就不清不楚的,還有cp稱號,‘兩個億’。畢業了他們在一起上班,好不容易把祝意調去研究院,前段時間他找我,說想把蔣屹也調過來,你想想,這我能同意嗎?”


    杜庭政當做不知道這事,附和他:“當然不能了。”


    “可是蔣屹也跟去研究院了!”北開源不爽道,“你跟他到底什麽仇,抓到他好好教訓一下,讓他離我老婆遠點。”


    蔣屹外表看起來高冷,實際上十分親和。而且情商超高,跟他聊天超過十分鍾,都會統一口徑,對他讚不絕口。


    金石是這樣,東昆是這樣,管家也是這樣。


    也不知道這他媽到底是什麽超能力。


    杜庭政也不提蔣屹是怎麽調去研究院的,任由北開源誤會著,靠在真皮沙發上,看到不遠處停放的輪椅,眉目間也沒那麽煩躁了。


    “那張卡在我手裏,”杜庭政說,“明天我讓人給你送過去,證據這不就有了。”


    “你找到蔣屹了?”北開源問歸問,也沒有太驚訝,隻是惡狠狠地說,“還等什麽明天,馬上我就去找你拿,今晚我就要讓祝意哭著認錯!”


    下午的時候聽金石說蔣屹發燒了,問他要不要過去看看。


    杜庭政看了他一眼:“你也想去?”


    金石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有點想去,相處了那麽久,都是熟人了。”


    杜庭政打量著他,手上橫著根通體黑色的鋼筆,搭在中指上:“隻是熟人?”


    “……啊,啊?”金石想了想,不敢提之前他們一起選同性可以結婚的國家的事情,嚴格來講,這段時間所有人都不敢在他跟前提‘蔣屹’兩個字,也隻有金石才能沾邊說幾句,“我也不知道。”


    杜庭政好似並不在意他的答案,擺擺手讓他出去了。


    晚上跟朱家的人喝了酒,本來他不打算去小桑林那裏,金石又進來在他耳邊說蔣屹燒沒退,也沒有吃藥。


    杜庭政事情沒談完,麵不改色吩咐道:“你去,跟他說,不聽話就拆了他房間裏的投影。”


    金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有事說事。”杜庭政說。


    金石遲疑了幾秒鍾:“蔣教授是一個兩小時午休都要約朋友吃飯打球的人,總這麽關著可以嗎?”


    杜庭政看著他:“你說可不可以?”


    金石縮了縮脖子,閉上嘴不吭聲了。


    他很久沒有見過蔣屹的人了。


    上次杜庭政來的時候,派他去做別的事,而且杜庭政又嚴令禁止他私下單獨見蔣屹。


    金石進了門,見保鏢和醫生都在客廳裏站著。


    醫生主動走過來,說:“石哥,不讓我們進門啊,午飯沒吃,晚飯也沒吃,這怎麽辦?”


    金石走上二樓,醫生和保鏢都跟在他身後。


    到了蔣屹的門前,保鏢上前開了鎖,門剛剛被推開一條縫,就聽見裏麵的人不耐煩道:“出去。”


    金石讓其他人留在外麵,自己進去,關上了門。


    腳步聲越來越近,蔣屹睜開眼看了一眼,見來人不是杜庭政,有些失望,但是勉強坐起身,喊了一聲:“金石哥。”


    金石在距離他有些遠的地方站定,看了桌子上的飯菜一眼,問:“怎麽不吃飯?”


    “身體不舒服,”蔣屹說,“飯菜也不合胃口。”


    金石:“想吃什麽你可以跟保鏢說,讓保姆去做。”


    蔣屹搖搖頭,垂下眼睛。


    他萎靡了很多,之前有一段時間他精神狀態很好,整天總是樂嗬嗬的。


    現在不同了。


    金石懷疑他這兩天沒有好好吃飯,他本又是個嬌生慣養的人。就像溫室裏的花骨朵,一點風吹雨打都經受不住,未開放就要凋零了。


    金石忍不住問:“蔣教授,你到底怎麽了?”


    蔣屹以為他問的是為什麽不吃飯的事,無精打采地重複了一遍:“生病了。”


    金石頓了頓,繼續說:“是你設計,給鶴醫生留下信。”


    蔣屹抬起眼,揚著下頜望著他,沒有反駁。


    金石說:“你要解釋啊。跟大爺說,說你沒有想要逃,沒有留下信,你為什麽不解釋?”


    蔣屹臉色蒼白,被燒地眼睛發紅。


    金石深吸一口氣,走去桌邊倒了一杯溫水,拿到床邊遞給他。


    蔣屹伸手接了,說謝謝,抿了一口濕潤幹涸的嘴唇。


    金石看著他小口喝水,突然問:“我們是朋友吧,蔣教授?”


    蔣屹愣了愣,點了一下頭。


    “那就好。”金石說。


    “既然如此,請你迴答我,”他說,帶著些難受的鼻音,好像快哭了:“為什麽把給鶴醫生的信又要迴去了?”


    蔣屹捧著水杯,呆了片刻。


    “後悔了,就要迴來了。”他喃喃道。


    “為什麽後悔了?”金石問。


    蔣屹一直低著頭,半晌轉到另一邊。


    金石追問:“既然決定離開,為什麽不做的更絕一點,把信又要迴去做什麽。鶴醫生說是你不想大爺傷心,是這樣嗎?”


    蔣屹沉默了足夠長的時間,金石看他的臉色,猜測他此刻燒得應該更加厲害了。


    金石剛要繼續說些什麽,就見蔣屹緩緩點了一下頭,聲音低啞地說:“想讓他,至少不會因為這件事再受傷害。”


    金石盯住他片刻,鬆了口氣:“我明白,你的缺點,就是太善良。可是為什麽不跟大爺說這些?”


    “沒有意義。”蔣屹補充,“他也不想聽。”


    金石拿出手機來把這段錄音發給杜庭政,又拍了一張蔣屹靠在床頭的照片一並發給他。


    “先吃藥吧,”金石收起手機來,對蔣屹說,“身體要緊。”


    蔣屹問:“……他今天不來嗎?”


    在金石看來,杜庭政來不來,跟他吃不吃藥治不治病沒有任何關係。


    “應該來不了,”他解釋說,“大爺最近很忙。”


    蔣屹點點頭,慢吞吞地說:“好吧。”


    他重新躺下去要接著睡了,金石搓了搓手,低聲說:“可是你不告而別,大爺已經傷心死了。”


    “……那不一樣。”蔣屹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難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季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季閱並收藏難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