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女,朝鮮送入大景的一對雙胞胎貢女。


    姐姐入宮,妹妹卻滯留會同館中。


    姐姐一入宮便得隆慶帝寵愛封麗妃,一時榮寵之極。


    隻可惜,諸般榮寵截止於上元宮宴。


    不知是不是在大景後宮順風順水,導致她跋扈到忘形。


    上元宮宴時,竟隻憑沈小花嘴邊血跡和沾上的白色狗毛,便認定沈小花殺了朝鮮進貢的白狗。


    在宮宴上對沈小花喊打喊殺。


    若她撩袖子錘禦史,說不定皇帝還偷樂,可她竟想打殺沈小花。


    更不必說,她空口指認汙蔑趙鯉。


    宮宴之後,懷有身孕的麗妃降為麗貴人。


    隻降了位份還不算,最要命的是,沈之行抽手不再庇護她。


    還懷著孕的麗妃,便像是一隻羔羊。


    才三日便落了腹中胎兒。


    遭難如此之快,就是沈之行也沒有料到。


    事後情報顯示,皇後和妍妃雙方都動手了。


    沈之行淡笑將這份記錄始末的情報投進火盆。


    對付麗貴人的人下手極為狠辣,落胎後麗貴人下身血流不止,纏綿病榻。


    再往後,沈之行受了皇後算計宮中亂作一團,整個大景的政治格局都幾乎翻了一遭。


    沒人再記得這麗貴人。


    今日這對送到大景的貢女齊齊非正常死亡,於情於理趙鯉都該去看看。


    她大抵能猜出原因。


    這對送進大景的姐妹,想來與朝鮮本土的什麽玩意結契。


    因此那邊戰亂起,這邊兩人齊齊暴斃。


    在午飯前的空擋,趙鯉尋思著先去麗貴人閉門思過的啟祥宮。


    她本隻打算拉著沈晏一塊,可以路上牽牽小手。


    但隆慶帝許是看出她的心思,也要跟著去。


    連趙鯉意味聲長問他是不是真想好時,他也沒帶猶豫的。


    “朕有什麽好怕的,必不會後悔!”


    ……


    啟祥宮中,先一步過來的沈之行立在門前。


    充斥整個殿宇的血腥氣,在快要熱起來的天裏發酵出可怖的氣味。


    隆慶帝自覺是個見過世麵的人,和沈之行打招唿,一隻腳踏了進去。


    隨後,他看見了滿屋濺射的血肉。


    看見了屋子中央,已經掛著碎肉的骨架。


    隆慶帝默默收迴踏進去那隻腳。


    撤步、轉身一氣嗬成。


    麗貴人生前的臉和屋中骨架在腦海中交錯,升騰出一股止不住的惡心。


    恐被趙鯉看見,他強壯鎮定去和沈之行說話。


    趙鯉一臉你看吧的神情。


    和許久未見的沈之行見禮後,跟沈晏一同踏進屋中。


    這啟祥宮偏殿,簡直如屠房一般。


    一指厚的羊絨織毯都被血泡透,靴子踩上去擠壓出股股鮮血。


    趙鯉和沈晏行至屋中,蹲身在屍骸前看。


    半晌,趙鯉肯定道:“確實是祖靈被殺導致反噬。”


    這對李氏朝鮮姐妹花,走的路子類似薑家靈保。


    但遠不及薑家傳承久遠祖上富貴過,是路子比較歪的低檔貨色。


    為了得到本事得付出代價。


    因而在使用這種力量時,她們處於絕對的被動下風。


    賜予力量的上位主人一死,這兩個仆從也隨之暴斃。


    趙鯉摘下驗屍的小牛皮手套,肯定道:“有人戮殺了給予她們力量的那個祖靈。”


    李氏姐妹的死法,便是那祖靈的死法。


    至於是誰殺的,趙鯉不提,但誰都知道。


    沈晏也摘掉了手上的手套,他站起身,探手將趙鯉拉起。


    “掃興。”


    沈大人不開心,今日難得有機會與趙鯉見麵,卻總橫生枝節叫人掃興。


    他垮著張臉,自吩咐道:“帶去鎮撫司政物大庫銷毀。”


    立刻有大漢將軍上前來,以黑布遮蓋屍首。


    兩人出門,小順子命人打水來幫他們衝洗鞋底血跡,並捧特製的熏香來幫他們驅散衣上氣味。


    熏衣的嫋嫋青煙中,趙鯉不經意側目,見轉角處一團潦草棉花似的東西探頭朝著這邊看。


    是那隻惹了事的諂媚白毛狗。


    隻是這一次見,這小白狗日子明顯過得不好。


    原本一身似的綿軟白毛髒兮兮打綹。


    項圈上的金鈴鐺不見蹤影——被麗貴人摘去疏通打點了。


    在和麗貴人一起閉門思過的日子裏,這小白狗成了麗貴人的發泄物,成日打罵。


    這一次,它躲在遠處偷偷看趙鯉。


    不敢再像前兩次那般,肆無忌憚地撲來拜拜撒嬌。


    趙鯉看見它瘦得像是個髒拖把頭,隻一雙眼睛還算亮。


    忍不住長歎一聲,喊道:“過來!”


    這小狗對趙鯉好感度極高,本怯怯懦懦藏身轉角處看,聽趙鯉喊它,身後髒兮兮的尾巴緩緩翹起。


    隨後搖成了小風車,跌跌撞撞朝著趙鯉和沈晏跑過來。


    小順子見它一身髒毛,忙擋在前麵道:“殿下,這狗兒髒兮兮的,您若想要,等小的將它帶下去洗洗除了跳蚤再送迴來。”


    這狗極通人性,聽見小順子的話站定在幾步外。


    期待看著趙鯉,吐著舌頭搖尾巴。


    沒人能在這種亮晶晶的注視中硬起心腸。


    沈晏詢問的看趙鯉:“想養嗎?”


    趙鯉想了想,點了點頭:“帶迴去吧。”


    這狗也算跟她有些緣分了,幹脆帶走養著吧。


    聞言,小順子立刻招唿宮人抱狗兒下去喂糧洗澡,身上有傷的地方治療一下。


    這扁腦殼小白狗極溫順,被宮人抱走一點不掙紮。


    臨去前,掬前爪對著趙鯉和沈晏不停地拜。


    ……


    一場端陽家宴,就這般不盡如人意的過去。


    趙鯉的昭仁殿裏,多了一條潦草拖把小狗。


    洗幹淨吃飽後,這小白狗如落福地,在趙鯉的屋裏四處溜達。


    幸福地在地攤上打滾,滾得滿屋都是它的氣味和毛。


    被小信使嵐帶去江南源寧看賽龍舟的黑白企鵝迴來,看見這一幕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它本雙手獻媚捧著些江南的角黍,見這狗兒在趙鯉腳邊趴著,角黍失手掉了一地。


    “主人,你又有新的狗了??”


    它不敢置信地質問,語氣如同深宮老嬤幽宅怨婦。


    沐浴後正晾頭發的趙鯉,擱下手中的卷宗,不耐道:“不就是一條狗嗎?”


    戰事將起事務繁多就夠煩了,還不能隨意見沈晏療愈就更煩。


    屋裏多條狗兒怎麽了?


    趙鯉不以為意,企鵝見白狗在它帶迴的角黍上聞聞嗅嗅,是氣不打一處來。


    從脖子上摘下龍須便要打。


    卻被扁頭小狗拱了一下後,朝它溫順的翻出肚皮。


    企鵝要打狗的龍須鞭子頓在半空,它結巴道:“別以為你討好賣乖,我就不生氣了。”


    “才……才不會喜歡你呢……”


    “嘿嘿。”


    眨眼間就不氣了的企鵝,跟小白狗在地攤上滾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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