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話,念經?


    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玩意湊一起,讓趙鯉微側了側頭。


    她一貓腰,鑽進了那窄小的通道中。


    通道狹窄,每一級階梯都窄得很,趙鯉隻能腳後跟踩實了走。


    幸而不算長,隻下行了一段距離,前麵便有微弱的火光。


    一股子紙錢焚燒的氣味彌漫開來。


    循著亮光走兩步,詭話的念經聲越大。


    趙鯉來到了一間小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地下暗室,光線不算明亮,得開啟夜巡模式來輔助視物。


    目之所及都是層疊的供桌。


    與外頭紅布掛的長生牌不同,這裏的供桌上供奉著一盞盞做工明顯精致很多的燈。


    可見得上麵口氣很大的寫到——永壽。


    在這些燈中是一個個二指粗細的小木牌。


    燈中燈油燃盡,黑黢黢看不清木牌寫的什麽。


    但趙鯉大抵能猜到,應當是曾有人在寺廟裏捐香油點的祈福燈,木牌上是祈福對象的生辰八字和姓名。


    那詭話念經的聲音更明顯了些。


    趙鯉正要提步上前,係統企鵝邀功似的舉一團不知哪裏弄來的濕泥:“主人,這是墳頭土。”


    口含墳頭土,壓下活人的陽氣,便可聽懂詭話。


    道理趙鯉都懂,但讓她含這東西?


    在趙鯉無聲注視下,企鵝曉得自己又拍錯了馬屁。


    一轉,將這墳頭濕泥糊在了靈猴蕊臉上。


    趙鯉這才繼續前行,繞過重重供桌眼前突然一亮。


    在最後方的供桌上,孤零零供奉著一盞被煙氣熏黑的燈。


    這也是整個地下,唯一還亮著的永壽燈。


    光不算亮,但極柔和。


    光所照之處,一種柔和又正氣的感覺蔓延,驅散了黑暗。


    這盞孤燈前,盤坐一個破舊紅僧袍的‘人’


    看袈裟像是住持,但後腦勺發青皺巴——也是一具屍骸。


    趙鯉開啟心眼觀測,便發現這詭住持既無骴氣也無怨晦。


    生命形態竟十分接近於人。


    隻是這屍骸竟盤坐蒲團上,一手撥動念珠口中誦念不止。


    在這屍骸身側,便是趙鯉追蹤而來的那隻狐詭。


    這狐詭叼著一粒金子放下後,便在燈光的邊緣,匍匐跪拜。


    一叩首再叩首。


    叩到第三下,後頸焦皮竟合攏發白,眼見著就要生出軟毛來。


    見狀,趙鯉微眯眼睛,疾步上前去。


    刀起頭落,一腳踩碎了這狐詭的腦袋。


    狐屍後爪抽搐不已。


    做完這一切,趙鯉抬頭看。


    盤坐在永壽燈前那個住持幹屍,停下誦經聲,緩緩迴首望來。


    趙鯉手指收緊,已經做好了打鬥的準備。


    不料,那住持幹屍濃痰色的眼珠子,將趙鯉上下一掃。


    尤其見得她金線繡的衣裳時,眼睛睜大了些。


    隨後一手撥弄念珠,一手朝著趙鯉伸出,作討要狀。


    見趙鯉似乎沒反應過來,它喉中咳痰似的說了些什麽。


    然後張開的那隻手,尾指無名指蜷起,拇指和中指食指一搓。


    國際通用的討錢姿勢,被這念經的詭住持使了出來。


    便是趙鯉,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身在詭市,對方非人,趙鯉絕不可能掏錢。


    與摳門無關,隻是不知道對方為何要錢,要付出什麽代價。


    見趙鯉站定不動,盤坐在蒲團上的詭住持便是一張幹巴臉,也明顯露出不高興的神色。


    緊接著它竟朝著趙鯉呿呿兩聲,手一擺作趕人狀。


    趙鯉那可能走,死皮爛臉站定原地,依舊瞧著整個屋子唯一亮著的那盞永壽燈。


    她這做派,叫詭住持生惱。


    猛從地上站起來,在供桌上拿了一根清掃的雞毛撣子,撲來便要打趙鯉。


    這雞毛撣子幾乎禿了,滿是灰塵和蛛網。


    揮下時,帶著唰唰風聲。


    這彎腰弓背的幹屍,哪裏打得到趙鯉,禿雞毛撣子揮了個空。


    見沒打著,趙鯉又死皮賴臉不走。


    這幹屍住持突然仰頭一聲叫喚。


    趙鯉聽不清他叫喚的是什麽,隻留意到這詭住持從未有一步踏出燈光範圍過。


    一雙漂亮大眼睛眼珠子一轉,趙鯉立在遠處衝詭住持挑釁。


    氣得這詭住持罵罵咧咧。


    趙鯉視線不由又移向那盞永壽燈。


    想來,這詭住持如活人,狐詭毛發再生的秘密,都在那燈上。


    趙鯉欲要上前,卻聽通道劈啪聲響。


    眨眼間,兩個隻剩半截的幹屍僧侶爬著繞過供桌。


    從來的氣勢看,與其說是寺裏的僧侶,倒不如說是看場子的打手。


    它們氣勢洶洶來,見得趙鯉卻是一頓。


    旋即,兩個半截僧侶調轉身子,朝著它們的住持爬去。


    這變故,引得在燈光中跳腳的住持都是一愣。


    趙鯉右手提刀,緩緩靠近。


    寺中的住持並著兩個僧侶朝著供桌前一撲。


    雙手高高合十,朝著那盞永壽燈叩拜。


    下一瞬趙鯉便見燈花劈啪一炸,搖晃著有越來越亮的趨勢。


    她不再等待,箭步上前。


    咚咚咚三聲,次第三個頭顱掉下。


    趙鯉下腳入神,踢球似的將這三顆腦袋猛力踢出。


    隻留三具還能活動的屍體。


    其中一具掙紮時亂抓,攀得供桌桌腿一帶。


    亮著燈一晃,竟隨著供桌晃動翻倒。


    柔和的火光一滅,滿室黑暗。


    趙鯉去扶燈的手落了個空,隻抓得從燈油中掉出的一塊小木牌在手心。


    燈光一滅,趙鯉恍惚有一種從世界抽離的感覺。


    三具幹屍翻滾不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最終炸成一蓬飛灰。


    灰揚了滿室,趙鯉恐吸入傷了肺腑又怕燈滅會有什麽變故,以袖掩鼻大步撤出通道。


    剛鑽出去便淋了一頭的急雨。


    再四處看,永壽寺褪去了朱紅顏色,掛上蛛網。


    隻霧氣還在,卻洶湧朝著趙鯉湧來。


    似氣急要來尋仇。


    在霧將將要將趙鯉淹沒時,她手指微動,一陣叮鈴鈴的鈴鐺聲,從她手中馬頭鈴傳出。


    霧氣一頓,隨即又要撤去。


    但已經晚了,霧中氣旋攪動,鐵鏈聲伴著一股不可名狀的威壓而來。


    一時間這小小山坳裏,詭哭聲鐵鏈聲馬蹄得得聲,都遮掩於霧後。


    周身清淨的趙鯉立在雨中,她不打擾陰差幹活,隻背過身去。


    張開手掌,掌心一塊二指寬的木牌。


    雨水衝刷掉上頭的油脂,常年浸泡燈油中的木牌上是一個生辰八字和一個名字。


    上書——愛女陳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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