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鯉的兩個便宜哥哥在哪?


    答案是,在幹架。


    更為準確的說是瑞王在單方麵毆打信王柴珣。


    瓊林苑中那樁綠帽趣事,在有心人的傳播之下搞得內外皆知。


    大量巡夜司人員和五城兵馬司衙役,四處尋找聖城耶萊墜落下的骸骨時,總閑聊似的談起這事。


    並總是不湊巧、不經意地被裏坊嘴最碎的大爺大媽聽見。


    要說這天底下什麽事傳得最快?當然是知名人物緋聞。


    大皇子柴珣久不在盛京?沒關係,現在他已經是家喻戶曉的人。


    聖城耶萊掉下來的骨頭,還沒收集過半,京中所有人都已聽過他的大名。


    對此柴珣並不知曉,自那日被帶迴後,他與瑞王及趙瑤光三人便被分別軟禁起來。


    也不知是誰毒心安排的,竟將這三人拘到了一個院裏,叫信王瑞王二位做了同床的室友。


    兩人成日打成一團,趙瑤光便在隔壁聽著。


    短短兩日,這三人是過得無比精彩。


    今早,趙瑤光被人秘密帶走,這二位趁看守‘疏忽’跑了出來。


    莫看瑞王白淨,朝他大哥掄王八拳打得虎虎生威。


    而信王柴珣隻有挨打的份。


    初時趙鯉還當柴珣是腎虛打不過。


    但她從輦車探頭看熱鬧時,眼尖捕捉到了柴珣來不及收斂的驚訝。


    顯然這位挨弟弟揍的大皇子其實一直觀察著皇帝輦車,意圖賣慘。


    聽得車窗珠玉瓔珞打在趙鯉頭上發冠的聲音,柴珣不著痕跡扭頭。


    旋即看見趙鯉似笑非笑的臉,他登時雙眼一黑。


    傳聞無錯,趙鯉竟真是柴家人,是他爹的種?


    柴珣氣血上湧之際,被瑞王一拳打在鼻子上,鼻血登時洶湧而出。


    大皇子鼻梁歪在一邊,腦中萬般思緒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本能一手捂鼻,一手去推瑞王。


    莫看瑞王氣勢洶洶,不過是柴珣讓著他想在隆慶帝麵前再扳迴一局。


    瑞王被他掀開,腦袋嘭地撞在了朱紅宮牆上。


    這一撞恰好處於懵逼不傷腦的程度,瑞王扶了扶歪掉的發冠便又撲上去:“你竟然還敢還手!”


    原本真假參半的怒氣,此時漲為十成真。


    瑞王怒從心頭起,一邊氣急雙眼一邊去薅柴珣頭發。


    趙鯉親眼看見,他朝著他大哥軟肉下了幾迴暗手。


    隆慶帝眼神沒趙鯉那麽好,但看這兩報應兒子打得滿地滾,他不耐地示意小順子上前去將人分開。


    瑞王被一個隨行的大漢將軍,從後鉗住臂膀拉開。


    見隆慶帝本通紅的雙眼,霎時間淌下兩行眼淚:“父皇,大哥他欺人太甚。”


    見他都哭鼻子,架著他的大漢將軍忙撒了手。


    沒了鉗製的瑞王抹著鼻涕,抱手往道旁一蹲。


    柴珣捂著鼻子撐起來,他亦雙目通紅,隻是紅的原因與瑞王全然不同。


    “父皇。”柴珣甕聲甕氣喊了一聲,便雙膝跪地請罪。


    他正要說出醞釀兩日的話語被隆慶帝打斷。


    “行了,像什麽樣子。”隆慶帝雙手揣在袖裏,沒個好臉色。


    “去珍獸苑說罷,別耽誤了阿鯉看食鐵獸。”


    聞言,蹲在路邊掉眼淚的瑞王與跪著的柴珣齊齊變色。


    不怕皇帝發怒,於君於父,發怒代表著皇帝還有教育他們的心思。


    兩人現在更害怕隆慶帝如此不在乎的態度。


    他們兄弟鬩牆,還比不上趙鯉去看食鐵獸。


    兄弟兩臉色同步一白。


    柴珣倉皇抬頭,卻隻看見隆慶帝扭頭對趙鯉道:“阿鯉,小心別跌出去。”


    “今早你沒吃東西,待會一塊去爹爹的貓兒房吃。”


    皇帝隻漫不經心擺手,立時有大漢將軍上前將呆愣的柴珣拉開讓出道路。


    趙鯉見柴珣那如見天塌的表情,樂子人屬性又冒頭,立時挽上隆慶帝的胳膊:“好啊,爹。”


    “我想吃燴羊肉。”


    隻吃個羊肉又不是龍肉,隆慶帝自無不允。


    車輪繼續向前滾動,隆慶帝這才分出個眼神給他兩便宜兒子:“你們跟著來。”


    話是這樣說,但此處無車無輦,要跟上兩人隻能追在車屁股後小跑。


    跑到珍獸苑的路上,兩人發了一身細汗卻心都涼透。


    蓋因一路上,趙鯉在車裏作怪故意氣人。


    一聲聲爹喊得隆慶帝眉開眼笑,隻恨不得什麽珍貴稀罕玩意都搬給她。


    哪還有平常修仙問道那淡然模樣。


    又念及趙鯉與沈晏幾乎擺在明麵上的關係,柴珣越發覺得雙腿像是灌了鉛。


    一頭冷汗也不知是跑的,還是嚇出來的。


    站在珍獸苑門前,他已像是水中撈出來的。


    瑞王也沒比他好到哪去,兩人狼狽站在一處,當真難兄難弟。


    進了珍獸苑,隆慶帝慈愛對趙鯉道:“阿鯉隨小順子去看吧。”


    “若是喜歡,這食鐵獸崽子養大點便給你玩。”


    趙麗離開後,兩個皇子忐忑進去,便見隆慶帝站在珍獸苑中一卷羊皮繪製的江山輿圖前。


    “父皇!兒臣知錯。”


    第一次從他父親的背影感受到壓力,柴珣雙膝在青石地板上磕出重重聲響。


    不敢再耍任何花樣,連自己中了他人算計的說辭都拋下,柴珣跪地三叩首。


    “狂妄自大是一錯。”


    “心懷鬼蜮算計是一錯。”


    “淫……淫通弟妻再錯。”


    即便猜測其中有詐,柴珣也不敢再說。


    他腦門挨在冰涼的地板上,心高高懸起。


    在他身側,瑞王亦是跪下。


    兩人一同等著隆慶帝的決斷,卻聽得一聲輕笑。


    隆慶帝搖頭坐在上首,眼中滿是譏笑。


    他從旁邊的青盤中,取了一隻熏屋的佛手把玩。


    隨後道:“不,你們沒錯。”


    “教養出你們這樣的蠢東西,錯在朕。”


    在兩人抬頭欲辯時,隆慶帝先抬手示意他們閉嘴,臉上笑意漸漸隱去。


    “朕最厭惡先帝的一點,便是他平衡來平衡去害了所有人。”


    聽隆慶帝說起他的親爹,柴珣二人齊齊一縮肩膀不敢言語。


    隆慶帝再歎一聲:“可我當了爹後才發現,有些事當真不容易。”


    他對大兒子寄予厚望,一直理所應當認為一些東西是該給這嫡長子的。


    相對的,卻又覺得虧欠了別的兒子,私心想要彌補。


    還有,隆慶帝絕不想多年後新帝登基兔死狗烹,再辜負了沈家,辜負了師長和老友,辜負了沈晏那孩子。


    因此,他到底也走上了他爹的老路,幾頭平衡幾頭錯。


    “手心是肉,手背是肉。家難顧,天下難顧。”


    隆慶帝從袖中摸出塊小帕子,在眼角一按:“但,朕終究得做出取舍決斷了。”


    信王與瑞王聽得他聲音顫抖,抬頭去看。


    便見隆慶帝一指牆上羊皮輿圖:“我為你們指了塊封地,自離京就藩去吧。”


    此言,猝不及防宣布斷絕了二人的全部希望。


    叫二人齊齊一震,俱不敢置信抬頭看隆慶帝。


    柴珣神魂俱震,脫口道:“父皇!”


    在他說話之前,隆慶帝搖頭道:“好生安分著吧。”


    “莫要再生事。”


    瑞王受驚程度並不亞於柴珣。


    他心中一直藏匿的竊喜盡去,啞著聲辯道:“兒臣才是受害者,為何反倒……”


    分明他才是被奪妻,被欺辱的那一個。


    本自信扳迴一城的他,乍喜乍悲雙唇慘白。


    竟大逆不道問:“父皇舍棄了我與大哥,卻又想選擇誰?”


    隆慶帝幾個兒子,除了他們兩個全部已外放就番。


    瑞王慘笑一聲:“您還有什麽人選?”


    頓了頓他喃喃道:“也對,您尚康健,自可以作旁地打算。”


    不料隆慶帝卻搖了搖頭:“那太麻煩。”


    他突然站起身,目光竟遙望向獸圈方向。


    未來北疆之戰後,靖寧衛巡夜司越發勢大不可阻擋。


    這皇位後繼者再如何選擇,未來都難免一翻血腥爭鬥。


    幸而,免於內鬥又延續柴氏江山的法子已送到了他的手中。


    在兩個蠢兒子不可思議地注視下,柴衡端坐手撐著腦袋揚起一個笑來。


    “下一次陪都皇陵祭祖,太祖指定阿鯉隨行。”


    未來趙鯉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將會成為這大景的新主人。


    柴、沈兩家的血脈,林家護航,多方相助,漫天神隻的注視,還有……一對強勢的父母。


    天命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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