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以照亮黑暗的燈籠,執在一個年輕人手中。


    這青年男子一身紫衣,生尚算標致。


    但一雙眼睛眼白發黃密布血絲,讓他整個人氣質十分渾濁。


    他嘻嘻笑著,將掩住的門打開:“諸位伯父請看。”


    趙淮朗聲笑:“郭侄兒這般慎重,給我們準備的一定是大驚喜。”


    “是名家的畫兒,還是……美……酒……”


    趙淮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燈籠光照入屋中,床上隻穿著薄紗的少女半藏在黑暗中。


    因驚恐而瞪圓的眼睛忽閃,像是一頭受困的鹿。


    “這是什麽?她是誰?”


    趙淮顯是未曾料想到,屋裏會出現一個披著紅紗的姑娘的。


    他驚恐後退,撞上身後的人。


    “胡鬧!”曾立在畫舫船頭的山羊胡中年人一聲嗬斥,“誰讓你弄來個大活人的?”


    開門的青年一笑:“大伯,前些時候諸位叔伯不是念過這姑娘嗎?我費了些勁尋來了。”


    “什、什麽?”這青年的大伯迴憶了一下,方才想起來。


    頓時沉下臉:“隻隨口一說而已。”


    趙淮也在旁附和。


    同行的六人俱怒氣衝衝看著這姓郭的青年,出言責備不已。


    尤其這青年的大伯,更是拂袖要走。


    見這六人模樣,郭姓青年鄙夷一閃即逝。


    他發黃的眼珠子一轉,開口道:“諸位叔伯且止步,這不過是河房中一個小丫頭而已。”


    “那河房裏哪有什麽幹淨人,使了銀錢便同意做戲一場了。”


    “你瞧她驚恐得很,其實那不都是演的嗎?”


    聞言,幾人紛紛止步。


    郭姓青年卻又笑:“上一次,遊船上諸位不是淺試過一次同歡的滋味,念念不忘嗎?”


    “隻是那次的窯姐兒太浪反而無味,小侄這才另想他法。”


    他翻唇弄舌,讓趙淮六人相互看看,離開的腳步卻頓住。


    偽君子的惡心之處便在於,他們總能給自己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聽得那郭姓青年一說,其中一人砸了砸嘴:“當真是花錢買下的?”


    “那……這等為了錢財的女子,也……”


    也什麽,他沒細說。


    但六人半推半就進了屋中。


    一直觀看著的薑婆子像是憤怒的母狼,上去挨個撕咬這些奸邪小人。


    “滾開,都滾出去!”


    她徒勞擋在薑寒麵前未果,又跌跌撞撞去撕扯阻攔趙淮等人。


    跌了一跤,來不及爬起便在地上匍匐著去攔,口角溢出些血來。


    隻恨不能分身,隻恨不能化身為狼掏出這些人的狼心狗肺來。


    “大爺的,一幫雜毛!”


    邢捕頭罵了一聲,和張大人都忍不住上前幫忙。


    大家都猜得到,接下來或許會發生什麽,任何稍有良知之人都會心生不忍。


    趙鯉沉默不言,她緩步上前,走到那郭姓青年麵前仔細端詳他的臉。


    真要論起來,這位也是該千刀萬剮的。


    隻可惜薑婆子似乎在探查過程中,漏掉了他。


    趙鯉覺得他莫名熟悉,正迴憶時,卻覺身後有人撲來。


    她側步讓開,便見狼狽至極的薑婆子恨極來摳這郭姓青年的眼珠。


    隻可惜,這人隻是記憶中的一個虛像。


    薑婆子的手從他掛著莫名笑意的臉上穿過,絕望之際軟倒在地發出一聲聲哭喊。


    趙鯉視線又落在這姓郭的青年身上:“郭?”


    正想著,藏在她掌心裏的那隻沈晏的小獅子突然用腦袋拱了一下她。


    趙鯉攤開手掌看,便見小獅子身上纏繞黑火,這微弱的黑色火焰組成了一行字。


    光祿少卿郭林之侄,郭浩。


    見趙鯉還是沒記起,黑火一散又重聚寫到:於清,遊船,郭姓公子。


    沈晏的提示如醍醐灌頂,趙鯉猛然想起。


    阿潤還是於清時,被丈夫送上了一郭姓公子的遊湖以供淫樂。


    眼前這人,就是當日逼得於清從遊船船舷一躍而下那個淫蟲!


    若是趙鯉沒記錯,這淫蟲在趙鯉失智的那斷時間裏,被沈晏提進了詔獄。


    據說是送給老劉的徒兒練手審問了,掐指一算已有兩三月。


    當時這郭姓青年的伯父,早已被罷官在家。


    想來到底是小徒弟嫩了點,光顧著上刑竟沒有審出這樁事情。


    趙鯉長歎一口氣,正想告訴薑婆子這樁事,讓她稍感安慰時。


    屋中驟然爆發出一陣哭聲。


    朦朧的燭光下,薑寒跌落床下,身上薄紗撕開了大片。


    她撐著綿軟的四肢,硬掙紮開來,僵著口舌道:“我不是。”


    屋中燃燒著氣味濃烈的熏香。


    蓋因秘藥的緣故,說了一句話便頭暈目眩。


    兀自暈眩時,被幾隻手提起。


    身上薄薄紗撕扯開來。


    趙淮眼睛直勾勾,喘氣聲又粗又急促。


    一雙手撫摸娃娃一樣摸在薑寒的頭頂,順著她的發絲。


    卻聽一聲極細微的聲響。


    卻是薑寒將尾指卡在床的雕花縫隙中,用勁一折。


    十指連心的痛苦,讓她短暫抗拒藥物。


    “我是好人家的女孩,是那人將我虜來!”


    這一聲喊,條理已經足夠清楚。


    屋中一靜。


    見跌坐尾指折斷的薑寒,幾人神情驚疑不定,俱轉頭來問這姓郭的青年。


    他們的郭賢侄卻是一笑:“諸位叔伯不必擔憂,自放心耍玩便是。”


    “她已見過你們的樣子,事後我尋個宅子安置便罷了,好打發。”


    這姓郭的勸著誘著,就是想尋到這些人的一些把柄。


    趙淮神色劇變,他正是將要升遷的節點,哪敢被人拿住錯處。


    不由連連擺手向後退去,腳後跟撞上了雕花床邊。


    薑寒哭著扯住他袖擺哀求:“求您饒了我,我絕不會將事情說出去。”


    趙淮垂眼看她,卻看到了薑寒身上扯爛的紅紗。


    他一激靈忙將袖擺扯迴,牽動薑寒斷指叫她疼得慘叫一聲。


    薑寒這聲叫極為淒厲,趙淮本就心虛,急去捂她的嘴:“你別叫,被人聽見了。”


    他一把年紀又飲過酒,遇事就是個隻知道慌亂的廢物。


    手忙腳亂下,竟將薑寒口鼻一起掩住。


    唿吸不得的薑寒在他手背上摳抓,留下不少抓痕。


    趙淮吃痛便收手,絕境之際,薑寒朝門跑去。


    隻跑了兩步,便被人扯住頭發拽迴。


    那姓郭的青年眼珠咕嚕嚕轉:“諸位,可不能叫著小娘皮跑了。”


    屋中呆站的幾人,已在酒力和屋中熏香的作用下,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聞言,趙淮一激靈,率先傾身上前,按住了薑寒口鼻:“別叫了,我們給你錢,隻要你別聲張我們定放你走。”


    有他帶動,幾人紛紛上前壓住薑寒掙紮的手腳。


    待到屋中動靜平息。


    趙淮滿身是汗鬆開手時,看見的是一張雙眼圓瞪鐵青的臉。


    “死,死了?”不知是誰驚疑不定說了一聲。


    屋中燭火忽而一晃,燃燒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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