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娘是範家四哥的三閨女,今年八歲。


    範家人多,取名隨意又任性,出生的時候孩子門前看到什麽,就是給孩子取什麽名。


    蟲娘出生的時候,產房門上趴著一個小七星瓢蟲,便給孩子取了個範蟲蟲的名。


    範家孩子實在太多,小蟲娘究竟什麽時候不在的,誰也說不清。


    快吃晚飯,範家二姐這才曉得不見了一個孩子。


    她憂心說完,便見趙鯉三人同時臉一沉。


    “怎麽了?”


    她不解問話,被範七打斷。


    “二姐,蟲娘真不見了?”


    範七剛剛才聽見手底下人來報,那輪迴觀籠子裏運了好些孩兒進去,現在一聽家裏走丟一個女孩,哪裏忍得下去。


    頓時急頭白臉地追問。


    範家二姐也臉色一變:“怎麽?出事了?”


    範七不答,當即一撩衣擺便要去尋,卻被一隻手按住。


    他急迴頭對趙鯉道:“趙老大,您的事能不能捎後,家裏孩子……”


    “我知道。”趙鯉打斷了他,“孩子的事要緊,你去找之前,先去給我尋一本老黃曆,把孩子八字拿來給我。”


    趙鯉話說完,現場一靜。


    範七眼中異彩連連:“趙老大,您會看事?”


    趙鯉不知靈氣複蘇後的占卜法能不能在此時頂用,含糊道:“我試試。”


    可趙鯉顯然低估了望源城中百姓,對神棍神婆的尊敬程度。


    範七帶著人手去探查時,範家二姐一改之前冷麵,用十分尊敬的態度將趙鯉迎進堂屋。


    很快,老黃曆和八字都送到了趙鯉手上。


    趙鯉背人一算,萬幸的是,從八字看蟲娘並無早夭之相。


    得出結論,趙鯉一開門,範家合家恭敬立在門前。


    連範老爺子都站在門口等著。


    待聽見趙鯉說孩子還活著,院裏此起彼伏都是鬆氣聲。


    “那就好,那就好。”


    範家老爺子和範七四哥氣鬆了一半,便見範七沉張臉提溜著一個幹巴老頭進來。


    範七是這一片的喇唬頭子。


    他這人講義氣,很有臉麵。


    知道他家丟孩子,左右的人都幫著找,在愛跟蟲娘玩的一個小孩指認下,將這幹巴老頭指了出來。


    孩子一臉單純,指著這老頭道:“狗爺愛給我們糖吃,讓我們跟他玩親親遊戲呢。”


    “今天早上蟲娘進了狗爺的屋。”


    趙鯉幾乎一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塗黃的臉瞬間沉下。


    她一個無關人尚且憤怒,更不必說範家人。


    範家二姐嗷一聲操起殺豬刀,便要剁了這幹巴老頭。


    幸而範七還有幾分理智在,知道蟲娘下落還得從這老頭嘴裏打聽,半道將他二姐攔下。


    這死老頭被範家人圍著,似乎知道認下這事他必死。


    被踢得嘴角冒血,依舊梗著脖子:“我不知道,不關我事,那死妮子亂說。”


    他任人毆打死不鬆口,一時間場麵僵持。


    趙鯉立在旁觀察,見這老頭亂晃的眼睛,忽而冷笑,揚聲道:“把人帶進屋來。”


    聞言,範七雙眼一亮,還道她有什麽神鬼手段。


    不料,進屋一關門,便見趙鯉從靴冊掏出一柄魚鱗匕首。


    狗爺像是老狗一般,被五花大綁。


    見趙鯉上前,還欲嘴硬。


    卻覺手腕一疼。


    他的枯樹枝子似的手,被趙鯉硬生拽著平攤桌上。


    範七還欲問,便見趙鯉匕首翻花,靈巧將狗爺的手指甲撬下三片。


    她手實在太快,狗爺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待見自己禿禿的甲床,緩緩滲出血,他才猛然張嘴嚎叫。


    “現在說留你全屍。”


    趙鯉從堂屋桌旁順手取來個木頭玩具。


    孩兒耍玩的魯班鎖,尖銳棱角摁在狗爺的禿甲床上,其痛可想而知。


    趙鯉說話手不停,見範家堂屋有香案,走了兩步取來兩根燒光的香笄。


    十分順手地插入狗爺完好的兩個手指蓋裏。


    削得不甚光滑的香笄插入甲床,一擰便是一包黑血。


    狗爺喉中咯咯,被趙鯉一把按在桌上。


    鼻子撞到桌麵,他短暫失去意識。


    下一瞬又大喘氣。


    後背衣襟都被汗濕透。


    又要慘叫,便聽趙鯉冷聲道:“說,蟲娘在哪?”


    一邊問,趙鯉一邊用木頭玩具碾狗爺的手指,嗬嗬笑道:“別想騙我,現在說你還能得個好死。”


    “否則……”


    下一瞬,死死咬牙的狗爺已然知道她的後話。


    趙鯉手中匕首一揚,薄薄從他甲床上削下了片半透明的粉肉。


    “否則,我便這樣活剮了你!”


    趙鯉手段之狠,便是範七都看得冒冷汗,更不必說狗爺這種雜碎。


    加之恐嚇技能發動,狗爺襠下一熱,癱軟在地:“我說,我說。”


    “有人,有人看中了蟲娘,帶去送貴人做禮物。”


    狗爺兩頰的肉顫抖,涎水含不住滴答滿襟,哀求道:“我沒想賣蟲娘的。”


    “我,我本看中的是別的孩子,隻是蟲娘剛好來,被看中了帶走,是他們逼我的。”


    這話趙鯉倒信他說的是真,畢竟範家不好惹,太容易露破綻。


    這老狗便是單獨膽大包天,輕易也不會對範家人出手。


    範七眼珠子都紅了,按著這老狗憤恨之際:“你個老雜毛,我家當你是街坊,你有什麽困難都搭把手,你竟敢。”


    “說,蟲娘被誰帶走?帶哪去了?”


    蟲爺被他扯著發髻,朝後拽,一個勁哭求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來,來接的是商號的人,隻聽說要送給什麽貴人去享……”


    他本想說享用,卻臨時掐斷話頭,支支吾吾地求饒。


    聽聞送給貴人,趙鯉大抵能猜到孩子去向。


    當機立斷道:“我去一趟。”


    她未挑明要去哪,但範七已然明白。


    聞言眼中滿是感激:“趙老大,多謝。”


    他要跟趙鯉一塊去,卻被拒絕。


    像範七這種身手,去了也是拖後腿。


    時不待人,現在已經不再是什麽扳指的問題。


    趙鯉當即點驗裝備佩刀。


    在太陽下山前出城,來到了蒿裏山下一家棺材鋪。


    這家棺材鋪是範七與人合夥開的,算是這幫喇唬在城外的小窩點。


    趙鯉幾人假作家裏有死人,前腳推著板車進棺材鋪,後腳便聽一陣馬蹄隆隆。


    卻是白日才見過的那個靖寧衛百戶,身著盛裝,領著手下騎行向蒿裏山,從這棺材鋪子前經過。


    一看便是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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