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現陰陽五行學說起,泰山便被視為陰陽交替、萬物發育之地。


    泰山治鬼說,亦賦予了泰山頗多神秘色彩。


    帝王在群山之首的泰山祭天,象征君權天授。


    封禪是古時最高規格的祭祀——封禪終結者宋真宗拉低泰山檔次之前。


    泰山南麓蒿裏山,相傳為魂歸之處。


    望源鎮,便是坐落在這蒿裏山腳下。


    一條溪流貫穿整個望源鎮。


    鎮子西南有一大片蘆葦蕩,初冬正是泛舟觀鳥的好時節,常有來登泰山的遊人順道遊曆一番。


    蘆葦蕩邊臨水客舍,一聲慌亂驚唿,驚飛遠處蘆葦蕩中水鳥白鷺。


    鎮上的大夫連滾帶爬跑出房間。


    他在蒿裏長大,打小聽著各種誌怪故事,今日頭一遭真撞上了怪事。


    屋裏頭那俊美的公子啊,他不是活人!


    雖說還在喘氣,但身子被密密麻麻的線縫起來。


    手搭脈上什麽也摸不著,儼然死人一個。


    大夫是越想越怕,腳下拌蒜險些骨碌碌從二樓樓梯上順著摔下。


    幸聽見聲音的店家婆子出來,好心拉扯了他一把。


    “康大夫,你這是怎麽了?”


    不問還好,一問看著店家婆子熟悉的臉,康大夫抖著聲指屋裏。


    “陳嬸,裏頭那位公子他……”


    康大夫話未說完,便聽人道:“我……”


    微妙停頓一瞬後,一個女子聲音道:“我家夫君患有奇疾,身體與常人有異。”


    趙鯉勉力扶著門框。


    又一次穿過時空亂流,依舊給她帶來很大負擔。


    隻是吞下的那枚朱紅血生果到底有些效用,她一路扶著牆勉強能走出來。


    聽得外邊騷亂,大抵能猜出發生了什麽,趙鯉忙扯了瞎話來解圍。


    生怕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扯上是妖邪之事鬧大。


    聽她如此說,驚魂未定的康大夫呆裏原地:“還、還有這種病?”


    趙鯉一臉篤定,頷首道:“當然,此病在盛京並不少見的。”


    就是環境封閉,像康大夫這樣的一生不會離開蒿裏。


    他大抵也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道理,就算再怎麽懷疑,到底不敢將話說死。


    尤其,無論趙鯉還是沈晏,兩人樣貌出眾,不知根底的生怕得罪了人。


    又有經營客舍的陳嬸幫腔道:“康大夫,你莫要再胡說了,這青天白日哪有什麽妖邪。”


    有了陳嬸的配合,康大夫又轉身迴到沈晏所在的臥房,嘴裏還嘀咕:“真有這種病?”


    趙鯉跟在他身後。


    看她路都走不穩,陳嬸搭把手攙了她一把。


    進了屋去,趙鯉便見沈晏雙眸緊閉躺在床上。


    他好似身上血都已流盡了,倒再沒有之前環繞周身的濃烈血腥。


    隻半敞的衣襟外,身體像是破碎的白瓷,一條條黑色的裂紋陳橫其上。


    趙鯉抿緊了唇。


    最後一刻這人的相護,讓她的羞愧歉疚達到了頂點。


    她並不是一個多麽擅長處理自己感情的人。


    一直以來走得順順當當全靠動物般的直覺。


    可這一次,她好像有些迷路。


    攙扶著她的陳嬸,隻當她是難過,寬慰道:“吉人自有天相,這麽俊的公子定有後福。”


    趙鯉勉強扯了一下唇角,沒有說話。


    這俊朗的公子,活不久了。


    血媒之術發動,沈晏身體魂靈都切割了一半進入獻祭的血池,以此換取力量。


    無麵神隻已死,信仰祭祀斷絕,魂體不全他注定走向末路。


    末路二字,讓趙鯉心一揪,有些細細密密的疼。


    這時康大夫咦了一聲,他嚴肅臉摸了摸下頜的胡須,收迴把脈的手:“似乎……”


    還是超級不對勁!


    但方才他查驗,這公子胸口還有起伏,日光下也有影子。


    弄不明白這麽迴事,康大夫選擇裝樣。


    總不好露出無知之態,砸了自己的神醫招牌。


    想著隨意開點安神藥離開的康大夫,顯然機智但缺了點醫德。


    坐到床邊,趙鯉扯了薄被給沈晏遮擋住慘白的胸膛。


    在康大夫糊弄著開藥方時,趙鯉與陳嬸簡單交流了兩句。


    這才知道,她和沈晏是今早陳嬸在蘆葦蕩邊發現的。


    陳嬸心善,將他們救起還請了大夫。


    趙鯉誠心謝過陳嬸,正要再說些什麽時,外邊院子傳來唿喊。


    “陳嬸,今日的豬肉送來了!”


    原是陳嬸在隔壁村中定的豬肉送到。


    陳嬸見趙鯉一臉垂喪模樣,將她留在屋中。


    正好送康大夫出去同時,接收定下的豬肉。


    有富貴公子愛吃她家客舍的肴肉,接連在這流連三日定要吃夠了才行。


    客舍院中,已是初冬身子健壯的屠戶一點不覺得冷。


    唇畔生著一顆小拇指大的肉痣,這屠戶隻穿了一件單布衫子,正將推車上半扇豬肉卸下。


    他個頭不高生得粗莽,但會來事,從推車把手拎了一掛心肺來。


    “陳嬸,天涼了給您一掛心肺,做灌肺吃。”


    都是熟人,陳嬸不同他客氣,接了心肺迴屋取了一小包麻糖:“給你家孩兒甜甜嘴。”


    日子富足,熟人之間不見外,唇畔生著肉痣的屠戶嘿嘿一笑。


    取搭在肩上的白布巾擦了擦手,笑道:“那我替孩子謝謝您。”


    兩人寒暄時,康大夫早已腳底抹油。


    二樓,趙鯉聽著下邊極有煙火氣的寒暄,靜坐在沈晏床邊看著他鬢邊白發發愣。


    死死捏著的昆侖鏡碎片,邊緣硌著掌心。


    係統一直催促著趙鯉繼續踏上旅程。


    但趙鯉猶豫許久。


    終是歎了口氣,將這碎片與脖頸上的青銅物件一同掛在頸間,藏在衣下。


    隨後她給沉睡的沈晏掖了一下被角。


    【宿主,為什麽不能理智一些。】


    【他注定會死,你的停留駐足沒有任何意義,將無用之人拋棄才是最佳選擇。】


    攀附在透明麵板上的係統企鵝十分不解。


    卻見趙鯉穩狠準地探手來,五指掐著企鵝的腦袋,摳出五個血淋淋的血洞。


    沒料到她屬狗,前一秒好好的後一秒就翻臉,係統企鵝吱哇亂叫掙紮不已。


    趙鯉卻隻將它提到了眼前,在心裏惡狠狠道:‘我願意!’


    ‘還有,他從來不是什麽無用多餘之物,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按進尿桶裏喝個飽。’


    企鵝再不敢言語,潺潺鮮血順著短腿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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