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鯉立在欄杆後,望著踏上台階的幾人。


    再見他們,趙鯉心中暗鬆了口氣。


    盡管兩條時間線難以共存,這個世界他們並不認識,可活著總是好的。


    於談瑩三人後的那位林大人,約莫五十餘歲,看著麵容清臒年輕時應該也是個相貌堂堂的。


    趙鯉並不認得他,卻覺得他莫名眼熟。


    兩人對望兩息,這中年人眼中驚疑不定,大抵也是看趙鯉眼熟,卻又想不起來。


    於是兩人像是許久未見麵的同學,認識但記不起名字,在尷尬氣氛中扯著嘴角一笑。


    談瑩雖是女子,但身材修長,個子與在她後頭的宮戰差不多。


    兩條大長腿跨上台階,與阿詹打了個招唿後,多看了兩眼趙鯉。


    趙鯉個頭矮,仰頭看談瑩時,眼裏的豔羨藏不住。


    談瑩是個管不住手的,忍不住在路過時摸了摸趙鯉的腦袋。


    “是衛中新人嗎?”談瑩一點不嫌棄趙鯉一路南下像是灰豆似的外表。


    手掌在她頭上揉了一把,談瑩颯爽笑道:“我是談瑩,你可以叫我瑩姐。”


    在那個世界初見時,談瑩也說過這樣的話。


    趙鯉忍不住一恍神。


    在她之後,宮戰和田齊也都看了趙鯉兩眼。


    但他們這年紀實在不適合如談瑩一般,上前來和小姑娘攀談。


    都肅著臉一頷首,當做打招唿。


    談瑩笑道:“他們隻是生得一張黑臉,其實人不錯。”


    趙鯉垂下眼睫心道她都知道。


    不知她心中所想,談瑩收迴了手:“待事情了結,瑩姐帶你這小姑娘去玩。”


    聚將鼓點越發的急促。


    這時,談瑩突然正色,跨入公堂之中:“現在,先忙正事,稍後再聊。”


    她長腿一邁,跟著宮戰三人入了殿中。


    阿詹也道:“殿下,沈大人請你前去議事。”


    資格地位是靠實力拚出來的,接觸時間雖短,但趙鯉一路南下時的表現,足贏得尊重。


    趙鯉應了一聲,亦進了殿中。


    整個潼關,整體都是森冷冷的色調。


    公堂上,沈晏坐於上首,手邊是一疊戰報。


    談瑩等分作兩側。


    見趙鯉進來,沈晏指了右側一張高背椅:“殿下,請入座。”


    他對趙鯉的稱唿,讓堂上四人都是一驚。


    還蹙眉迴想在哪見過趙鯉的林大人,愕然抬頭。


    趙鯉頷首落座。


    沈晏禮數周全,一一為趙鯉介紹道。


    “這三位是潼關鎮守千戶。”


    “這位是林明遠林大人,總攬潼關政務。”


    林明遠……


    聽這名字,趙鯉才反應過來。


    這位林明遠林大人,是趙鯉理論上的舅舅。


    閣老林著長子,為國之柱石。


    趙鯉從未見過這個便宜舅舅,隻聽說他在西南為巡撫,十年未迴京。


    如無意外,這位舅舅應該會在西南地做出實績熬夠資曆後,調任入京接班林著。


    倒是沒想到,即便換了一個時間線,趙家發生了那樣拖後腿的事,便宜舅舅還是能坐上高位。


    不過趙鯉半點不想與他相認,更不想被他認出來。


    對林明遠笑了一下後,果斷將頭轉向別處,去看談瑩。


    簡單介紹後,氣氛突然凝重。


    沈晏右手輕叩扶手:“匯報當前情況。”


    胡子拉碴看著很久沒得好好休息的宮戰站起身來:“七日前,我負責的防線有一處城牆垮塌。”


    “巡邏的十人小隊,當場犧牲八人一人重傷。”


    “逃迴角樓的士兵被困,自發擔起責任,維護角樓火焰燃燒不滅。”


    “並將消息通過燈語傳遞迴潼關。”


    宮戰說到此時,咬緊了腮幫:“屬下得知此事,立即組織了救援。”


    “但……”


    他語氣低沉下去:“沒有一隻隊伍能衝破灰霧。”


    “南邊的那些狗雜種,有了新的行動。”


    宮戰言罷,田齊也接口道:“我所負責的防線,近幾日詭事目擊呈報越來越頻繁。”


    和略潦草的宮戰不同,田齊一張臉木著沒有一點表情。


    隻有挺直的腰板和在膝上緊握的拳頭,能讓人窺見一絲他內心的情緒。


    談瑩沒說話,但看表情她所負責的防線,也與宮戰遇上了差不多的狀況。


    談瑩蹙緊眉頭道:“每一處角樓中藏有夠用七日的火油,今日已經是最後一天。”


    宮戰猛垂下頭去:“是我無能。”


    他還欲請罪,被沈晏舉手製止:“與你無關。”


    “不過是他人有心阻攔。”


    沈晏臉上神情分不出喜怒,聲線也毫無起伏。


    他道:“可查城牆垮塌的原因?”


    宮戰默然,從懷中取出一塊碎木和一些碎石。


    “我派遣出三隻隊伍,隻一個弟兄迴來。”


    “臨死前,帶迴了這些。”


    “他滿身都是傷,有大量……鼠噬痕跡,疑是鼠王北上,鼠群掘塌城牆。”


    宮戰說完這話時,沈晏正好將那碎木和碎石遞給趙鯉看。


    碎石則罷,碎木上除了幹涸的血跡,清晰可見老鼠啃咬的痕跡。


    又聽鼠王兩個字,趙鯉眯了眯眼睛。


    看來那個髒兮兮的老朋友,在這個時間線成功從成陽脫困,並且稱王稱霸。


    氣氛有些凝滯。


    林明遠起身拱手道:“城中也有鼠患增多的報告。”


    “潼關中鼠群異常,三日來已十五起瘋鼠傷人事件。”


    “城中已經加大滅鼠力度,但這並不是什麽好兆頭。”


    沈晏眉頭越發緊蹙。


    大景朝廷與南地在潼關對峙。


    那些老對手對年來也摸清了一點路數,相比起詭物妖邪,反倒是南邊那群無孔不入的耗子對城牆威脅最大。


    沈晏問道:“是關外的貓群出事了嗎?”


    那些耗子威脅雖大,但一物降一物。


    關外有貓群遊蕩,在霧氣還沒有這樣濃時,沈晏曾親出關外與貓群達成協議。


    正是有那樣一隻遊蕩在關外的部族,才將南地鼠禍狠狠壓製。


    如今,鼠群掘塌城牆,想來是貓群出了岔子。


    沈晏問林明遠道:“每年送去關外的母貓不夠漂亮?”


    林明遠抿著唇搖了搖頭:“應當,並非因為這個。”


    關外那潑貓葷素不忌,醜的美的沒見它嫌棄過。


    他忽然拱手道:“不知是否能請詭王出巡關外?”


    沈晏手指在椅背上點點,似在思索。


    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道:“我們去城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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