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船艙,房中滿是藥味。


    小紈看著年歲小,一臉單純。


    或許是看她不曉事,或許就是輕視她為官奴,康王世子兄妹說話時,全沒避著小紈。


    小紈木頭人一般垂著頭,作乖順模樣。


    其實豎著耳朵聽了全部。


    這位成陽郡主是個冷心的,今早一醒來,先問她兄長是否安全。


    確認了康王世子平安後,她不念死去的丫鬟婆子,也不謝救她的船工大夫。


    捂著臉在床上滾了兩遭。


    便是還咳嗽發熱,也沒妨礙她一個勁打聽,昨夜誰救了她。


    小紈老實說是船工和大夫,卻被成陽郡主嗬斥:“胡說,救我的分明是位俊朗公子。”


    說到公子時,又是捂臉又是捧心。


    小紈覺得,這位郡主娘娘並不是受了寒,而是撞了腦袋。


    待到成陽世子進屋來看望她。


    成陽郡主打聽得那位公子姓沈,是靖寧衛指揮使時,更是死死咬住唇,口中直唿緣分。


    小紈默默攥緊了衣擺。


    她卻並沒有將情緒表現在臉上——往來官船的百戶和靖寧衛校尉們教過她。


    情報是奪得戰爭勝利的基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趙千戶那樣好,沒有人可以從趙千戶手裏搶東西!


    懷著莫名信念和責任感,小紈一臉天真,默默旁聽。


    床上,成陽郡主說一句話便咳嗽不停。


    她雖然也會騎射,但到底體質比不得她兄長,雙頰發紅額頭滾燙。


    人卻精神得很,聽見康王世子來,立刻掙紮著爬起。


    “沈大人,說了什麽嗎?”


    麵對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康王世子一時語塞。


    他這妹子素來嬌寵,成日在封地玩耍,談婚論嫁誰也瞧不上。


    現在瞧著狀況,卻是一眼動春心。


    隻是……


    康王世子苦笑,隻是對麵似乎是個冷心冷肺的,一點好臉色沒有。


    康王世子嬌寵妹子,將沈晏的原話換了一種語氣說出:“沈大人說,不是他的功勞。”


    “要致謝,便謝林閣老、玄虛子真人,還有船工和大夫。”


    話音一落,成陽郡主捧臉呀了一聲:“好謙虛呀。”


    少女情懷總是詩,她將人朝著好處想:“沈大人居功不自傲,真是君子。”


    “林閣老和玄虛子真人自然是要謝的,隻是船工和大夫?”


    成陽郡主扁著嘴:“那都是他們該做的謝什麽,沈大人真是的。”


    她抱著被子,抿唇微笑。


    小紈垂著頭,無聲翻了個白眼。


    康王世子寵慣了妹子,他們都是上位者。


    一點不覺得船工寒冬臘月,攀著纜繩下水救人是功。


    對他妹子這套言辭,康王世子半點沒有反駁,隻是見妹妹這麵色緋紅模樣提醒道:“你言行要注意些。”


    他們迴盛京是為替母服孝,鬧出什麽未免難看。


    還有一點,康王世子沒有明說。


    沈家叔侄名聲實在可怖,不知會不會是妹妹良人。


    成陽郡主不以為意:“皇叔曾有意賜婚,來信問過父王意見。”


    “當時不知什麽原因耽擱,但現在又遇上,難道不是天意嗎?”


    “去了盛京,我便要向皇叔求一旨意。”


    隻要想,總能為巧合找到理由。


    康王世子想了想覺得也是這理。


    他搖了搖頭,又規勸胞妹一迴。


    沒說出口的是,當時他們父王並不太讚同這門親。


    看自家妹妹現在興奮模樣,他知此時潑涼水,定要惹這刁蠻妹妹發怒。


    交代她好生休息後,自行離去。


    康王世子前腳走,成陽郡主看向小紈:“去給我弄些熱粥。”


    “小火熬,熬清些,弄點酸辣口的小菜。”


    她指揮得順口,小紈一並應了。


    出了門去腳跟一轉,去了船首。


    阿詹靠在火爐邊,遠見小紈來,招唿她道:“小丫頭,過來給你小魚幹吃。”


    河裏的小銀魚,加點鹽焙幹,當零嘴最鮮。


    小紈年紀小,諸靖寧衛都當她小孩。


    小紈氣唿唿地來,卻不接小魚幹而是道:“詹侍衛。”


    她看看左右無外人,低聲告狀道:“那個成陽郡主不安好心。”


    阿詹一淩,瞬間挺直背脊:“什麽?”


    康王世子一行這船難來得蹊蹺,幾乎全滅就剩他們兄妹一個仆人。


    其餘人,連屍首都隻通知了沿河的船舶司去打撈。


    聽小紈意思,難道其中有什麽隱情?


    阿詹如警覺的獵犬,一擺手。


    本和他一塊喝茶閑聊的侍衛頓時散開,把守四處。


    “怎麽不懷好意?”


    阿詹壓低了聲音問道。


    小紈這才道:“那個成陽郡主垂涎沈大人的美色!”


    小紈從小生活在靖寧衛官船,往來接觸的都是靖寧衛。


    自……也沒學到什麽好。


    一句垂涎美色,險些讓阿詹扭了腰。


    “就這?”


    他還道是什麽可怕的大陰謀呢?


    結果就這?


    貪圖美色?


    莫看他們指揮使大人聲名狼藉,貪圖他美色的可海了去了。


    阿詹擺了擺手,還想叫小紈放輕鬆。


    不料小紈下一句,讓他臉色一變。


    “成陽郡主說,陛下曾有意賜婚。”


    “還說,到了盛京就要向陛下求旨意!”


    先前還好,聽見隆慶帝曾有這想法,阿詹便覺棘手。


    “小丫頭,立功了!”阿詹手握刀柄,誇了小紈兩句,“迴去給你請功!”


    小紈抿嘴一笑。


    請功倒是不必,趙千戶和沈大人,誰也不能拆散。


    一路見證兩人感情的小紈,這樣堅信著。


    牽涉隆慶帝意願,阿詹不敢怠慢。


    疾步去尋沈晏。


    沈晏在書房,與林著再次核對江州府絲絹稅務。


    兩人公事幹完,沒什麽私話可說。


    阿詹叩門而入。


    見了林著,阿詹眼珠子一轉,並不避諱,直言道:“沈大人,成陽郡主那邊出了點狀況。”


    沈晏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待阿詹說完。


    一旁豎起耳朵的林著先站了起來:“什麽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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