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百戶所。


    光從未關的窗戶撒入,拔步床上一側帳子被人倉促扯下,遮住了些風光。


    “阿鯉。”


    男人啞著嗓子喚了一聲,接著卻又被人堵住了嘴,隻在鼻中發出一聲悶哼。


    帳後隱約有嘖嘖水聲傳出。


    跳上窗欞的狸花貓整個僵住,它下意識抬爪捂住完好那隻眼睛。


    光天化日,毫不知羞。


    見傻乎乎的白蛇還要往前湊,狸花貓將它叼起。


    這時湊上去壞人好事,日後必被撒氣報複。


    考慮到同僚之誼,狸花貓帶著懵懂的白蛇,蹲守在門前。


    屋中,被攪纏得舌尖發麻的男人終尋得空隙,握著趙鯉的肩頭,將她推離一些。


    “阿鯉,莫要胡鬧。”


    他抿著唇,聲音沙啞至極。


    “怎麽胡鬧了?”


    趙鯉頭發披散在後,大喇喇騎在他人的腰上。


    “親親,這哪叫胡鬧。”


    她嘴唇水潤,雙手撐在沈晏胸腹之間:“又沒拉著你和我白日宣淫。”


    她臉皮厚得緊,這話說得理直氣壯。


    略歪了歪頭,看著沈晏俏皮笑道:“分明是沈大人先主動的,再說你不是也很開心?”


    她感覺到了!


    被趙鯉按在床板上的沈晏渾身緊繃。


    “莫要再鬧了。”


    聽了趙鯉的話,一時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他忍不住紅了耳根。


    見他這躺平可推,眼尾泛紅的模樣。


    趙鯉的心怦怦直跳,彎下腰去還要胡攪蠻纏。


    理智提醒沈晏,小紈去叫大夫,很快就會迴來。


    可他隻愣愣看著趙鯉紅潤的嘴唇,喉頭輕動。


    抬起未受傷的右手,輕撫趙鯉的臉頰。


    趙鯉頰邊粘著一縷發絲,沈晏的手貼來,她下意識的側臉蹭了一下。


    果聽見沈晏唿吸越發沉重。


    “好了,都是我的錯,莫再鬧。”


    這頭雖然是他開的,可後果他卻有些受不住。


    隻得軟了聲音討饒,按住趙鯉探進他衣襟裏的手。


    趙鯉咬住下唇,雖不樂意,還是將自己爪子縮了迴來。


    忽聽門前一聲貓叫。


    小紈的聲音傳來:“小貓校尉,小蛇校尉,你們為什麽堵在房門?”


    趙鯉可惜地歎了口氣,不情不願從沈晏身上下來。


    沈小花蹲坐在地。


    轉動耳朵,聽見屋裏那對傷風敗俗的人類男女窸窸窣窣起身。


    它貓臉上露出一絲嗤笑——夫綱不正。


    它帶著阿白讓開道路,尾巴高高豎起搖晃,這家沒它都得散。


    小紈不明所以,她身後的陳大夫卻是看出了些什麽。


    畢竟,在孤島官船上,他已經知道裏頭那兩位的關係。


    青年男女,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陳大夫伸長了脖子,帶著些八卦之色跟在小紈身後踏進門去。


    隻見那多災多難的趙千戶老實躺在床上,容光煥發。


    沈大人坐在一邊……雙耳通紅。


    陳大夫心中嘶了一聲,眼前這狀態似乎哪裏不對?


    他這一愣的功夫,便見雙耳通紅的沈大人斜斜看來。


    眼中滿是威脅。


    氣勢倒是夠夠的,隻是唇角似乎被咬破了一塊皮。


    陳大夫滿腦子八卦,倒也不怎麽怕他了。


    提著手箱,來給趙鯉把脈。


    “趙千戶身體康健,不必擔心。”


    陳大夫收迴手,做出了和昨日一樣的判斷。


    這位躺在床上的趙千戶,身子骨可比大多數人強太多。


    他道:“趙千戶的藥,可以停了。”


    要不是患者家屬不講道理,一臉醫鬧相,趙鯉其實本就可以不必吃藥。


    現在人醒了,甜嘴的甘草汁也可以停了。


    隻是……


    陳大夫撚須,輕咳一聲補充道:“趙千戶的藥可不必吃,沈大人的藥卻還是要吃的。”


    趙鯉那麽大一個人從高處砸下,沈晏徒手將她接住。


    即便曾吃過體質強化的果子,沈晏的胳膊還有髒腑還是受了些傷。


    “藥得吃,平常動作……也得小心!”


    陳大夫的提醒,讓沈晏一僵。


    他不自然的岔開話題道:“好,孫元如何了?”


    陳大夫答道:“用了藥,但是……”


    他斟酌了一下後道:“需要長時間的恢複。”


    沈晏嗯了一聲。


    趙鯉聽聞孫元之事,也再躺不下去。


    倉促洗漱,換了一身衣裳。


    和著沈晏朝孫元處去。


    “沈大人,你真的沒事?”


    兩人並肩走在百戶所中廊廡上,趙鯉擔心他死撐,又問了一遍。


    沈晏道:“真的沒事。”


    他不知道趙鯉曾給他吃的那是什麽玩意,但近來他很直觀的感覺到,身體正在變化。


    從前隻熬三夜便有些頭暈,現在可連四夜不眠。


    沈晏垂眼看了看趙鯉,這話沒有說出口。


    說話間,兩人一塊到了孫元住處。


    相比起趙鯉那,孫元這裏更像一個病人住處。


    隔著老遠就能聞到藥味。


    孫元背靠著床,絹娘給他端來藥碗。


    他滿身都是繃帶,包紮得像是木乃伊。


    隔著繃帶,能瞧見他癟下去的肌肉和空蕩蕩的左臂。


    經此一事,孫元幾乎戰力全廢。


    可他用過人麵果,精神還不錯。


    帶著笑意對絹娘道謝道:“多謝姑娘。”


    絹娘本就覺醒了母愛屬性,對孫元這個她從火場中檢出來的人更是關照。


    耐心將溫熱的藥碗放在他手中,看他一口氣悶掉。


    臉上帶著滿意笑容。


    孫元將藥一飲而盡,見趙鯉和沈晏來,還要下床,被趙鯉攔住。


    “孫百戶,不必客氣。”


    孫元從前的過錯另算,他實打實的以身相救,趙鯉牢記在心。


    並不在這擺譜,拖了兩張凳子來和沈晏分別坐下。


    來時路上她已經知道,昨日孫元情況兇險,為了保命他左臂整個被切除。


    現在看見他空蕩蕩的肩膀,趙鯉有些難過。


    孫元卻是看得開,朗聲笑道:“趙千戶不必介懷。”


    “那是我該做的。”


    他本也打算,在事情了結後請罪。


    孫元是個耿直坦蕩人,過錯就是過錯。


    這江州府百戶做成如此瞎眼模樣,他想來都慚愧。


    能保得一命就不錯了,還要求那麽多做什麽。


    他想得開,趙鯉卻是和沈晏交換了一個眼神。


    見孫元還虛弱,想了想先叫他好生養傷,餘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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