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兩個身形一樣,穿著一樣嫁衣的新娘站著。


    儼然一副逼婚的架勢。


    新郎官長得算是俊俏,但嚇得麵無人色,一身喜服褲子不堪的尿得濕透。


    見趙鯉進來,他眼中迸出熱烈的光。


    “救命,救命!”


    新郎官也不知嚇尿多少迴,連滾帶爬之間,騷味彌漫,在堂屋鋪就的青石上留下一行印跡。


    他爬了一半,動作頓住。


    趙鯉瞧見從房梁上,垂下一些白色蛛絲般的絲線,扼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拽迴。


    沈小花喵的一聲叫,整個炸成了一個小小的毛團,爪子彈出爪墊,一臉不服就幹。


    盤在趙鯉脖上的阿白,也絲毫不慫。


    一圈鱗片張開,對著伏在梁上的影子吐信。


    看見這兩個小家夥的反應,趙鯉心中更加安定。


    這兩個小東西,慣會欺軟怕硬。


    要是跪在屋角磕頭,那便代表對方惹不起。


    要是勇敢上前,那便不虛。


    趙鯉安撫了一下它們,緩步走上前。


    新郎官後麵,官帽椅上坐了兩個上了年紀的人,應當是新郎官的父母。


    他們木頭人一樣坐在椅子上,但眼睛還能轉動,看見兒子這般模樣,又驚又懼。


    奈何他們也被一些絲一般的東西,束縛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似乎是被沈小花和沈白的聲音驚擾,一直背對的兩個新娘提線木偶一般轉過身來。


    她們都翻著白眼仁,臉上塗抹著厚厚的脂粉。


    唇上一點桃形豔紅口脂。


    就算是化成這樣,依然能看出是個容色出眾的女子。


    “貴客,何意?”


    兩個新娘齊齊開口,二重奏的聲音迴蕩在堂屋。


    趙鯉此時才關了心眼,唇畔露出一絲笑意:“來觀禮。”


    她不害臊地一手拿了一個雞蛋,在臉邊比畫。


    兩個小動物欺軟怕硬,趙鯉同樣欺軟怕硬。


    她心眼看見了一些東西,評估了被對方搞定的概率較低,才敢這般大膽。


    兩個新娘同時一愣,而後輕笑。


    飄飄忽忽的笑聲,在夜裏聽著詭異。


    “那便謝謝了。”


    兩個新娘道謝後,不再管趙鯉,竟迴身繼續麵向地上的新郎:“吉時到了。”


    隨著催促聲,梁上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趙鯉仰頭,看見一些手臂奇長的影子,攀著梁柱離開了堂屋。


    沒一會,外邊傳來荒腔走板的吹吹打打聲。


    被迫客串喜樂隊的人,墊著腳尖,排成行從屋外行來。


    地上的新郎,似乎意識到趙鯉不會救他,雙眼中滿是恨意。


    嘴裏哀求:“求求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絹娘。”


    趙鯉神情一動。


    從烏二的口中,這場荒誕的婚禮似乎沒有任何征兆。


    但此時聽這新郎官的話,裏邊應當有什麽旁人不知的隱情。


    趙鯉尋了張椅子坐下,不安分的翹起二郎腿。


    或許是因趙鯉這外人在此,激起了新娘的傾訴欲望。


    兩個一模一樣的新娘,同時冷哼。


    “郎君,說得好聽。”


    “當日曾說對絹娘不離不棄,後來卻張羅著另娶新婦。”


    “如今,與新婦拜堂之時,為何又喚絹娘之名?”


    兩個新娘裙擺微晃,一左一右站在了新郎旁邊,彎下腰將臉湊近驚恐的新郎。


    一旁的趙鯉也聽明白了。


    這是一起桃色糾紛。


    負心漢背誓另娶,被人尋上門來報複。


    新郎眼中都是懼意,對新娘的質疑隻字不迴應,隻是一個勁討饒。


    “絹娘,我不想的。”


    新郎涕淚俱下,一張還算生得好的麵皮扭曲成一團。


    “我爹娘對我寄予厚望,百善孝為先,我不能讓他們失望的,你饒了我吧。”


    “我本打算,先成親,再去找你的。”


    趙鯉聽得一笑。


    眼前這新郎官不止是背誓,還將鍋甩到了爹媽身上。


    如此場景,他這樣的說辭,明顯的禍水東引。


    兩個新娘不料,如此危急時刻新郎竟是連親身父母都背叛。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縱有脂粉遮掩還是能看出悲色一閃而逝。


    兩個新娘緩緩地直起身子。


    “書中常說,人有情。”


    “可是你們的情,竟這般易逝。”


    “今日許了一個,明日就能許給另一個。”


    兩個新娘的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悲傷。


    趙鯉默默舉了一下手:“這也不是。”


    她還是得為人類正名的。


    兩個新娘齊齊轉過身來,譏諷地看著趙鯉。


    趙鯉抬手捂住了自己臉頰:“哎呀,你怎麽知道我相好的又高又帥又專一啊?”


    有些人一戀愛就會變得討人厭,一如眼前的趙鯉。


    兩個新娘的悲傷,被她神來一筆打斷,愣神後臉扭曲了瞬間:“沒人問你。”


    趙鯉卻不管她,自顧自道:“我相好的家財萬貫,勢傾朝野,國家棟梁。”


    “卻會彎腰給我穿鞋,給我擦手給我梳小辮,雖然親親的時候沒經驗老紅臉。”


    “不過學習能力很不錯,”


    她說著說著,當真耳朵發燙。


    今天是想沈大人的第一天。


    “我沒有問你!”


    兩個新娘發出崩潰二重奏。


    她正在難過,為何還要聽人秀相好的?


    新娘越發氣憤。


    趙鯉卻笑了兩聲,然後神色一變,看向兩個新娘。


    “那你呢?”


    “你入世來人間,折騰出這場麵,你為的男人是個什麽模樣?”


    趙鯉似笑非笑的眼睛,在地上不堪的新郎上轉了兩圈。


    “如此自降身份,你圖他家無餘財?三心二意?”


    “還是圖他無情無義無擔當,出賣爹娘?”


    “或者……”


    趙鯉的視線在新郎襠下一轉,嫌棄地抬手在鼻前扇扇:“圖他不濟事,尿多?”


    配合著她的話,沈白從她脖子上探出頭。


    小蛇臉上清晰地展露出嫌棄。


    她每問一句,新娘便後退一步。


    待到後來,已再不是那白瓷人偶模樣,臉上羞憤交加。


    “你不明白!”


    新娘的聲音尖銳,心神震動之時,梁上的白影也躁動起來。


    “我張開眼睛,便看見的是他。”


    “我學著做人,想要與他在一起。”


    新娘伸出手:“我一雙巧手織績,想要同他好好過日子。”


    趙鯉精明,她通過心眼大致猜出新娘的來曆,前後一對又大抵明白了前因後果。


    垂下眼睫,眼珠子一轉,她直直指向地上的新郎。


    紮心問道:“那你愛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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