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鯉曾聽、曾見過無數惡事。


    下邊魚骨屋中的這些人,並不算見所未見。


    但依舊能成功的引發她的憤怒。


    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全都與趙鯉的意誌三觀相悖。


    她少見的在任務時有些失態。


    正調整唿吸時,她疏漏的沒有注意到,割破的掌心流出鮮血。看書喇


    一滴血被雨水化開,淌入縫隙。


    滴答一下,掉落在地麵。


    穿著圍裙,滿手都是血的高大男人一頓,猛的扭頭。


    他像是野獸一般,仰著頭輕嗅。


    上唇收縮,咧開之際,可見三角形如惡鯊般的牙齒。


    鼻子聳動,作勢要來尋。


    趙鯉猛的屏住唿吸,握緊拳頭藏起手上的割傷。


    就在她想要暫時撤離時,村長發現了男人的不對勁。


    村長內心極惡這個男人,不耐煩道:“又怎麽了?”


    男人被嗬斥,麵上的神情一滯。


    側著頭,結結巴巴道:“沒,沒,有……有……”


    他指著那滴雨水的方向,想說些什麽。


    奈何口舌笨拙說不清。


    村長不想和他多說話,厭惡的擺手:“還不快去洗洗,一身魚腥臭死了!”


    熊羆似的男人嘴巴開合數下,還想說些什麽。


    但村長已經沒了耐心:“閉嘴,不許說話。”


    男人便愣愣的閉上了嘴。


    “下麵的那些怪物還活著多少?”


    村長在鞋底上,按滅了煙袋。


    “我們要一些好的珠子,快去弄來。”


    男人攪著胡蘿卜的似的手指不說話,他並沒有聽進去村長的話。


    眼睛還斜斜的看向那滴已經在地上洇開的血。


    村長見他這副模樣,氣惱至極。


    用方才按熄的煙鍋袋去燙他,燙熱的黃銅煙杆按在男人的胳膊上。


    男人這才迴神,抹掉下巴淌出的涎水:“什麽事,爺爺。”


    一邊說,他一邊揉了一下胳膊上被燙傷的地方。


    好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見他這樣,村長更是生氣。


    還要責罵,站在一邊的老婦道:“阿鮫他還是個孩子,你罵他做什麽?”


    說著上前迴護。


    看樣子,這老婦應當是村長的老妻。


    名為阿鮫的高大男人怕看他爺爺發怒,便縮在老婦身後。


    老婦是個潑辣的,手裏還拿著那團繈褓。


    身上穿紅掛綠,花裏胡哨。


    雖背佝僂,說話卻很有條理。


    護著孫子,老婦答道:“現在那些賤皮子,再怎麽折騰都不哭了。”


    “又有好幾個死了的。”


    老婦忍不住抱怨:“早叫你們收斂點,全弄壞了。”


    村長看不得老妻護人的模樣,也聽不得她碎碎念。


    沒好氣道:“死便死了,叫那賤婦再引些來!”


    村長咬緊腮幫,他想著村裏那些陌生人,想著那幾箱金燦燦的金子。


    也不知是內心莫名的危機感,還是黃金看得見摸不到的惱怒。


    村長脾氣格外暴躁。


    看著那個叫做阿鮫的男人,抬手要打。


    老婦便又護住。


    三人在魚骨屋中老鷹捉小雞似的團團轉。


    旁邊人就像是在村口看熱鬧一樣,圍著笑不停。


    一時間倒沒人在意剛才的小插曲。


    也沒人在意台上那小小的,還在喘氣的半截身體。


    看老妻護得很,村長有些氣喘的停下腳步:“我先下去看看。”


    他說完,將握著手裏的煙鍋袋別在後腰。


    躲在他奶奶背後的阿鮫,這才出來。


    魚骨屋靠牆處,有一個石頭製的神像。


    兩人高的石像頭掉了,隻剩半截身子。


    風吹雨打的已經腐朽,隱約見得穿著文官袍,手裏捧著笏板。


    名叫阿鮫的男人,走到這神像邊。


    張開雙手環抱住,接著也不看他如何用勁,竟是一下將石像抱起,挪動到了旁邊。


    石像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約有井口大,有一條向下的樓梯。


    裏麵湧出一陣濃烈至極的混合型臭味。


    這臭氣,瞬間充斥整個魚骨屋,好似正午魚肆。


    村長嫌惡得很,捂著鼻子。


    “走!”


    他許久沒來此處,自要下去看看,免得這些蠢貨又惹出什麽亂子。


    隻是嗅著這臭味,村長又怒:“這樣臭,都礙不著你們像是牲口一樣來尋歡!”


    他怒罵身後跟著的人:“那些怪模怪樣的怪物,有甚耍頭?”


    眾人不敢招惹他,紛紛垂下頭去。


    阿鮫的懷裏,還輕輕鬆鬆的舉著石像。


    他神情麻木,但在聽見他爺爺罵怪物時,還是垂頭看了看自己。


    以村長為首的一行人,全都下到洞中。


    地麵隻餘行動不便的村長老婆,和還抱著石像的阿鮫。


    阿鮫這時候才放下石像。


    在他奶奶莫名的注視下,走到一處地方。


    捧起地上的一團汙泥,湊到臉前。


    他將鼻子插進這汙泥裏聳動。


    唇角涎水流淌下來,喃喃自語道:“真香,真香啊……”


    立在一邊的老婦不知他在說什麽。


    急忙來拉:“你別吃這個,這個髒,餓了奶奶給你做吃的。”


    老婦輕哄他,像哄一個孩童。


    ……


    黎明將至,大雨並沒有停。


    在看見那個叫阿鮫的男人徒手搬起石像時,趙鯉就悄聲從魚骨屋上爬下。


    那種可怕的力量還有異狀,她必須小心。


    隻是一次探查任務,她不必為此冒險。


    從魚骨屋上下來,趙鯉並沒有原路返迴。


    望樓上應該已經有人值守。


    她廢了些事,從旁邊繞到海岸線。


    找到一個小小的洞窟,暫時避雨。


    趙鯉擰了一把濕透的下擺,抹掉臉上的雨水。


    到了這相對安全的地方,她這才聯係放出去的紙人。


    黑暗中,窸窸窣窣前行的步履聲不絕。


    村長衣裳下擺,探出一個紙人。


    拽著村長的衣裳,頭朝下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同一時間,趙鯉這邊收到了紙人傳遞迴來的畫麵。


    白玉做的步道和狹長的甬道,兩側已經褪色剝落的壁畫告訴趙鯉,這些人走的地方,隻怕是一個陵墓或者遺跡。


    小紙人傳來的畫麵搖搖晃晃,許久之後,突然一亮。


    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間。


    整體白玉所築。


    在這中間有一個泳池大小的長方形坑。


    裏麵盛滿腥臭的血,一些已經見了白骨的屍骸,在其中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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