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出血衣,兇刃的同時,謝姓少年的生身父母,嫡親兄長姐姐,全都異口同聲,說他那晚一身是血的迴家。


    盛訟師說到此時,長歎了口氣:“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石家花錢收了白鴨,尋人頂死。”


    “全世界都知道,唯獨這謝家少年不知道。”


    “他與石寶玉年歲、身型相仿,就這樣被挑中了。”


    在謝姓少年的爹娘親去府衙檢舉親子的前一夜,鄰人聽見謝家傳出一陣慘叫。


    第二日,謝姓少年被差役從家中抓走,滿臉、滿嘴都是滾湯燙傷的水泡。


    他想喊冤,卻說不了話。


    戴著重枷鎖一路走一路哭求。


    最後在父母兄姐的共同指認下,被關進獄中。


    他前腳進監獄,後腳他家就有了極大改變。


    他爹有錢修補漁船,他娘有錢看癆病,他兄長有錢定下親事,他姐姐有錢置辦嫁妝。


    他全家都得到了幸福,除了他。


    “聽聞前幾日,他娘親暴死在魚沼橋上,您說巧不巧?”


    盛訟師說道這個時,蒼白的臉上露出笑意:“也不知道這樣的巧事還會不會發生。”


    趙鯉看著他,突然問道:“盛訟師,為何這樣幫他?”


    這訟師不像是古道熱腸到為了一個冤屈少年,落到這境地的人。


    他不會不知道,自己牽涉入這樁案子是什麽下場。


    聽了趙鯉的問話,盛訟師道:“那樁兇案發生的那夜,謝家少年在往我家送魚,我自不忍叫他受冤。”


    一直注意著他神情的趙鯉露出一個笑,反問道:“你覺得我會信?”


    趙鯉不否認這世界上有一腔孤勇的好人,但盛訟師不會是。


    說謝家少年其實是他親兒子,她可能比較相信。


    趙鯉話說到這份上,盛訟師也隻好歎了口氣。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下意識的,看了一下眼柴房的方向。


    “大人,可知道陽漦?”


    盛訟師小聲問道。


    他本不指望趙鯉知道,這一問純屬職業習慣。


    不料趙鯉淡定的看著他,點了點頭:“知道,你家阿免就遭了陽漦。”


    靈氣複蘇背景下,有些有資質的畜生,在極巧合的情況下會開啟靈智。


    成日被沈晏逼著念書的阿白,就是修行的白仙。


    當日阿白的巢穴在土老爺廟後,冒受香火開了靈智。


    隻是開靈時間太短,有些傻乎乎。


    各個畜生開靈智的方法不一,修的方式也不一。


    某一些會尋找靈媒代理人。


    某一些手段就比較糙,直接衝到陽人身上。


    這些倒黴蛋被衝身,會靈智缺損。


    被這些東西像玩偶一樣操弄,表現出一些異常。


    比如盛免有些異常的力氣,以及雙腳傍地的怪異蹲走姿勢。


    見趙鯉這樣淡定,盛訟師反倒是一愣。


    隨後他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咳,咳嗽完對她道:“漦上小女身體的,是我家中一隻養了多年的白兔。”


    趙鯉迴憶了一下盛免,不由點頭:“確實是!”


    盛免的樣子,也不太可能是其他的。


    “但是,這跟你幫那姓謝的少年又有什麽關係?”


    盛訟師艱難的換了個姿勢:“我家阿免幼時,有人送了隻兔子來,阿免見兔兒可愛就一直養在身邊,走到哪都帶著。”


    “這兔子養到十一歲,本老得要死了,突然有一天蛻了老皮,變得精神起來。”


    “隻是兔兒精神了,我家阿免卻大病一場,醒來後就有些不好。”


    盛訟師說著垂下頭。


    停了一小會,他才繼續道:“阿免幼時十分聰慧,四歲就會背千字文。”


    “那場大病醒來,卻是連筆都不會拿,行為也有些怪異。”


    “我帶著阿免四處求醫無果,最後才在一個有本事的人口中得知,阿免是被白兔附體衝身,謂之陽漦。”


    趙鯉一直靜靜聽著。沒有打斷他。


    盛訟師又道:“我家白兔,就是借著謝家少年之口,開了靈智。”


    “它衝了阿免之身,想報恩!”


    說道報恩時,盛訟師無奈之中有些憤慨。


    民間故事中,常有一些什麽狐仙報恩的說法。


    這種說法,其中夾雜了很多人類的臆想。


    將動物的行為模式解讀得太美好。


    就如盛免家的兔子。


    隻因為謝家少年送魚時,誇讚一句這兔兒真有靈氣,好似人一般。


    借了口氣,開了靈智,它就記在心上。


    兔子腦袋全然忘記主人盛免如何寵愛它。


    衝了盛免的身,將盛家當成了報恩的工具。


    盛訟師顧忌獨女,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趙鯉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幾下。


    見她不說話,也不問。


    盛訟師小心問道:“不知大人可有法子……”


    他話未說完,門外傳來一聲響。


    盛免從門旁露出半張臉來,腳邊是那根門閂。


    盛訟師渾身一抖,扯動了傷處,頓時麵色煞白再不說話。


    盛免卻是扒在門扉之後,先看盛訟師,然後看趙鯉:“你原來是壞人嗎?”


    趙鯉聞言笑了:“對某些壞東西來說,我當然是壞人。”qqxsnew


    盛免眼中含淚,似乎十分難過。


    可趙鯉看見她握著門閂的手,緩緩用勁。


    少女白嫩的手背上,爆出青筋。


    她緩緩的從門後走出,依舊是那哭哭啼啼的模樣,側著頭,像是在傾聽什麽。


    “這位大人,小心。”


    盛訟師出言提醒道。


    趙鯉站起身:“盛訟師,這些喇唬讓你交出去的東西是什麽?”


    見她毫不在意,還在詢問,盛訟師著急。


    前腳死了一個喇唬,後腳再死一個靖寧衛在家,這種大事他攤不起。


    強撐著身體就要站起來攔。


    但無論是趙鯉還是盛免,都不是他可以攔得住的。


    趙鯉看著提著門閂靠近的盛免,手握在了佩刀上。


    她像是想到些什麽,突然問道:“謝家少年的娘親,暴死在魚沼橋上,你說世間當真有那麽巧的事情嗎?”


    盛免側耳聽了一下,抿著嘴露出一個靦腆的笑:“當然不會那麽巧的。”


    “是報恩呀!”盛免笑道。


    趙鯉聞言,揚起唇角。


    下一秒,她將舌尖放在犬齒之間咬破,一口舌尖血噴到出鞘腰刀的鋒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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