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如此細心的關注這個年輕人,自然是因為此人就是他們的目標——袁孟之。


    袁孟之的喊話,讓那打扮光鮮的老板麵上笑容一僵,眼中暗色一閃而逝。


    “這位公子,小人叫王求,也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您,還請您高抬貴手,原諒則個。”


    說完王求恭恭敬敬的朝著袁孟之行了一禮道:“接連三日,公子都在我們賭坊徹夜耍錢,也贏了不少,我們這小本經營,實在經不住高人的折騰,還請公子放我一馬。”


    他話中暗指袁孟之是高人,也明說了袁孟之贏了不少,該收手了。


    “公子,您看我遣人去帶公子兌換籌碼可好?”


    王求自認為,容忍這年輕人賭了三日,贏了三日,做買賣已是夠意思了,末了也不想和袁孟之交惡,願意讓他帶走贏得的籌碼。


    他的一番動作,作為一件賭檔老板,也還是算是有風度了。


    不料袁孟之卻歪了歪頭,好似在聽耳邊人說話,下一秒露出著急神色:“不行!不行!今日必須繼續賭下去。”


    聽見賭坊要趕人,他慌亂道:“不賭夠了,他不會高興的!必須繼續賭。”


    他慌亂的話,並沒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隻有李慶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瞳孔卻猛的一縮,注意到了袁孟之話中的違和之處。


    他會不高興?哪一個他?


    袁孟之的話,引起了王求的不滿。


    王求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公子,當知道見好就收!何必鬧得大家都覺得難看。”


    袁孟之帶著一絲哀求道:“王老板,求求你,繼續賭吧,求求你。”


    王求嘿了一聲,沒想到會遇上這樣不識好歹的:“袁公子,這幾日我們也查清楚了您的來路。”


    “我知道您是白鹿書院的學生,您有背景有人撐腰,但我們也不是就隨您欺負,話都不敢說。”


    “三日來,您在我們賭坊贏了整整八百兩銀子,也該收手了!”


    王求說著不願再與袁孟之攪纏,便道:“請袁公子見好就收,否則鬧去您的書院師長麵前,也耽誤您的前程不是?”


    好賴都說完了,王求便命人往外趕人,一邊四處拱手致歉道:“各位對不住啦,等清掃幹淨,各位再接著耍。”


    他看見李慶三個生麵孔站在門邊,麵上掛著笑,就要過來打招唿,不料卻被袁孟之一把抱住了手臂:“王老板,讓我繼續賭吧!”


    “他不高興了!他在生氣!”


    袁孟之的語氣比先前更慌亂著急數分。


    王求乍一下被他抱住了手臂,還道他是要幹什麽,正要嗬斥,卻看見了袁孟之的眼睛。


    袁孟之說話時,並沒有看王求,視線的落點是在王求的身側。


    王求眼神極好,他看見袁孟之瞳孔印出來的倒影裏,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影。


    一個趴在自己肩上的人影。


    王求的視線正好與那個影子赤紅的雙眼對上。


    一陣戰栗順著王求的後背爬上,他忍不住猛的迴頭看向自己的右肩,那裏空蕩蕩的,隻有肩頭一片衣裳,好似被一雙手爪揉皺巴了。


    “啊!”


    王求這樣道上混的老油子,反應靈敏,他抬腳,一腳踹在了袁孟之的身上,然後一個滑步,閃身到了一邊:“什、什麽東西?”


    袁孟之先是一愣,而後卻開心的笑了起來:“王老板,你也看見了!你也看見了!不是我一個人了。”


    隨著袁孟之的喊聲,王求覺得肩頭一沉,一個冰一般沁骨寒涼的東西攀上了肩頭:“賭。”


    那東西含含糊糊的吐出一個音節,一些東西順著肩頭掉下,落在了王求的手裏。


    是半根碎掉的牙齒,上麵還帶著血。


    王求像是燙手一般,手舞足蹈的將著牙齒扔了出去。


    然後瘋狂的撕抓後背,想將趴在他肩頭的東西丟下去。


    賭坊中一片寂靜,賭客和夥計都站在遠處,看王求突然發瘋,而袁孟之則坐在那裏笑。


    “中、中邪了?”先前領著李慶三人進來的店夥計嘀咕了一聲。


    撞見這樣的邪門事,再怎麽嗜賭的都不敢再呆,很快賭坊裏隻剩幾個夥計。


    還有幾個實在是好奇心爆棚,膽子肥的。


    先前喧鬧的賭坊,安靜下來。


    王求發了一陣瘋,發現那東西牢牢的黏在他的背上,冰涼涼的手環抱著他的脖頸,怎麽都甩不下來。


    他再蠢也知道,自己背上這東西跟袁孟之脫不了幹係,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將人提了起來:“你做了什麽?這是什麽玩意?“


    袁孟之卻哈哈大笑道:“王老板難道不知道嗎?”


    “這賭坊裏,這東西不是最多的嗎?賭鬼,一個拿命的賭鬼!”


    袁孟之扯住王求的手腕:“快點,陪他賭,否則便要拿命。”


    隨著袁孟之的話,王求隻覺得換在脖頸上的手猛的收緊,一個冰涼涼的東西貼在了他的耳邊:“賭。”


    隨著這含糊的聲音,又是幾粒帶血的碎牙掉落下來。


    王求道上混了很久,人狠心也狠,立即站起身來:“快,來人,擺投瓊!”


    他喊是喊了,他手下人卻無一人敢動。


    誰都不是傻子聾子,知道遇上邪事,要和真賭鬼耍錢,誰敢上?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緊,王求脖頸爆出青筋,指著剛才那個留著兩撇胡須的中年人罵道:“快點!不然老子殺你全家。”


    有時候,人比鬼惡。


    那兩撇胡須的中年人沒得奈何,苦著臉迴到了桌旁,抖著手將一個骰盅放在了桌上。


    王求揪著袁孟之的領口,將他臉按在了桌上:“賭!”


    “袁公子,今日受您恩惠,過了這一關,老子一定百倍迴報。”


    王求此時已經徹底撕開了先前偽裝的笑模樣,惡狠狠的看著袁孟之。


    袁孟之哭喪著臉:“王老板,你別怪我,我也沒料到一個遊戲招來的東西,竟這樣兇。”


    一直冷眼旁觀,仔細觀察著的李慶和馬百戶交換了一個眼神,舉步上前。


    帶他們來的店小二沒料到病秧子似的李慶居然還敢往前湊。


    一時間,堂內隻有骰子撞擊在骰盅上的清脆嘩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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