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察覺到來自頭頂的目光過於灼熱,葉隨安畫符的動作一頓,略顯茫然的抬起頭。


    然後就看到他小師妹抱著胳膊,單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葉隨安:“?”


    身為一個十佳好師兄,葉隨安想了想,開口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顧夏懶洋洋的遮住眼睛:“就是突然覺得認真畫符的你好帥啊三師兄。”


    葉隨安冷不丁被她這一記直球嗆了一下,隨即往後一靠,笑眯眯道:“謝謝,我也覺得我自己很帥。”


    顧夏:“……”


    等會兒。


    她突然又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就憑這自戀的程度,和她三師兄簡直一毛一樣啊。


    暫時略過這個話題,顧夏左右張望一圈,隨口道:“其他人呢?都不在宗門嗎?怎麽就你自己?”


    葉隨安表情一斂,淡淡道:“大師兄外出尋找突破機緣未歸,至於他們兩個,你待會兒就能看到了。”


    顧夏四處張望的動作一頓,扭頭看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還不等她深思,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聽起來十分淩亂。


    兩人對視一眼,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顧夏剛一抬頭,就看到許星慕抱著一個血人,驚慌失措的喊道:“快!快去叫長老來救人啊!”


    “怎麽迴事?”


    顧夏頓時心中一驚,看清那人麵容時,表情陡然間冷了下來。


    江朝敘一身衣袍被鮮血浸透,腹部破開一個大洞,還在源源不斷的向外滲血,臉色蒼白,氣若遊絲。


    少年看起來像是一盞隨時會滅掉的燭火,性命垂危。


    顧夏還從來沒見過四師兄這麽狼狽的時候。


    宗主不在,旁邊早有見勢不對的弟子跑去請長老們了。


    許星慕捂著他腹部的窟窿,聲音艱澀萬分:“他……他的鮫珠,不見了。”


    “什麽?”葉隨安猛的拽住他,眼底笑意全無:“怎麽可能?到底發生了什麽?小師弟又為何會失去鮫珠?”


    太一宗五個親傳,隻有江朝敘和他們不同。


    他有一半鮫人血脈,換而言之,鮫珠就是他的命。


    江朝敘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那麽,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兩人說話的功夫,顧夏已經從怔愣中反應過來,迅速伸手掏出止血丹,塞進江朝敘口中。


    鮮血流逝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但沒了鮫珠,這樣也隻能是延緩他死去的時間。


    少年奄奄一息,體內生機仍在飛速流逝。


    有丹修長老最先趕了過來,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然緊縮,趕緊給人輸送靈力。


    片刻後,他頹然往後一頓,眼底滿是不忍。


    “沒救了……”


    沒了鮫珠,現在輸送再多靈力,喂下再多丹藥,也隻是徒勞無功而已。


    果然,少年衣袍遮掩下的雙腿漸漸變作一條火紅漂亮的魚尾,隻是隨著生機的流逝黯然失色。


    這般奇異的場景,如果不是發生在現在,顧夏一定會伸手戳一戳。


    可現在,她唇線繃直,碰都不敢碰一下。


    生怕江朝敘就這麽碎掉了。


    耳邊響起長老急切的詢問:“到底怎麽迴事?小敘那孩子發生了什麽?”


    許星慕攥緊拳頭,狠狠砸在了地上,不顧手上鮮血淋漓,從喉嚨中滾出一聲悲憤:“是曲意綿!她拿走了四師弟的鮫珠。”


    “我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


    眾人紛紛嘩然。


    長老急的團團轉,大罵出聲:“胡鬧!鮫珠也是能讓她隨便拿走的?”


    “來人,去給青雲宗宗主傳信,讓他務必將這個親傳帶過來!否則這事我們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顧夏沒什麽表情的垂著腦袋,摒棄那些雜亂的聲音,此刻腦海中冷靜的可怕。


    她記得按照原本的劇情,是曲意綿攻略了江朝敘,才換來對方心甘情願的將鮫珠送給她的。


    現在看來,難道說並非自願,而是明搶?


    電光石火間,顧夏恍然明白,幻境整這麽一出是為了幹什麽。


    她表情越冷靜,體內怒火灼燒的就越發旺盛,似是要衝破心口一般。


    幻境感知到她的情緒起伏,內心洋洋得意,等著看顧夏失去理智迷失在幻境中的畫麵。


    顧夏的確很憤怒,但她腦海中依舊清醒,暗裏說,這件事和原書劇情明顯不一致,但是她又怎麽會知道的。


    幻境調動的是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憤怒甚至向往的一切。


    而顧夏的記憶裏,對這件事應該並不知情。


    但眼前的一幕卻是無比真實,她能感覺到,自己靈魂深處的怒火和悲傷。


    兩種情感不斷拉扯,似是要將她割裂成兩半。


    幻境激動的不行。


    對對對,就是這樣,永遠沉浸在它所構造的幻境中吧。


    就在眾人都驚慌失措的時候,忽然有弟子連跪帶爬的跌在地上,奮力揚聲:“宗門外來了許多修士,說……說我們與魔族勾結,宗門上下都是魔修!”


    “簡直是一派胡言!”


    隨後趕來的幾位長老氣的一掌拍碎不遠處的巨石,冷冷的甩了下袖袍:“我們去看看,你們做好防備。”


    顧夏混亂的大腦忽然一陣清明,猛的抬起頭來。


    原書裏就是這個時候,曲意綿聯合好幾個宗門,打著誅滅魔族的旗號,足足圍攻了太一宗半個月。


    偏偏此時方盡行和一部分長老都不在宗門,消息也傳遞不出去,這才導致後來宗門上下死傷慘重的結局。


    但——


    單憑那些宗門,如何能撼動得了太一宗千年底蘊。


    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躲在暗中的人手推波助瀾。


    到了這一刻,幻境想幹什麽已經昭然若揭了。


    場麵接連轉換,顧夏看到躺在地上的江朝敘一點點沒了氣息。


    看著其他內外門弟子的身體支離破碎,宗門上下屍橫遍野。


    看到葉隨安為了護著身後實力微弱的弟子時,被一劍穿心。


    看到最後一幕,是許星慕一人一劍,擋在最前麵,被一把綠瑩瑩的靈劍捅了個對穿。


    最終那鮮活恣意的少年,眼底星光一點點暗了下去。


    “小……小師妹,你要……活下去啊……”


    到最後,顧夏張了張嘴,揮劍的手無力垂下。


    “啪嗒——”


    她抬起酸澀的眼,最後看到的,是曲意綿被眾星拱月一般,緩緩走過來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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