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方書猶豫許久,才緩緩開口道:


    “無論如何,那孩子已經被我丟河裏了,你再說什麽都沒用了。”


    聽到此話,村民們輕聲又說了些什麽,然後各自迴家了,那道士也離開了,隻不過那臉上憤恨的表情怎麽也藏不住。


    “阿書哥,你真的把我們孩子扔河裏了?”


    緩了一口氣的婦人忙不迭的詢問著自己的丈夫。


    方書臉上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絲愧疚。


    看到丈夫這樣的表情,婦人頓時站不住腳,隻覺得頭腦一陣暈眩。


    她本以為自家丈夫那麽說隻是想讓大家離開,哪曾想居然是真的……


    那可是她的孩子,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啊……


    方書歎了口氣,直視著自己娘子的眼睛,緩緩開口道:


    “你也看見了,大家對於孩子一事是什麽態度,若是我沒有把孩子扔掉,現在又會是什麽局麵?再說了,我給她拿了個木盆,順著河流飄走,如果她有幸生存下來,那也是她的福氣,我們做父母的已經盡力了。”


    許是覺得說的還不夠,方書又補充道:


    “娘子,我知道你傷心,但孩子沒了我們可以再要,任誰把親生的孩子丟了都會難受,但我們沒有辦法……若是能犧牲她一個,換取我們一家人的平安,這便足夠了。”


    “你怎麽如此殘忍……她可是你親生女兒啊……”


    夫人不斷啜泣著,心如刀絞般疼痛。


    她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方書見狀立馬把人抱到屋內。


    而院外,躲在一個廢舊木桶邊的方城伸出手揉了揉懷中嬰兒的臉,笑道:


    “別怕妹妹,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那嬰兒仿佛也聽懂了他的話,在話音落下之時,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他緩緩站起身,抖了抖有些麻木的雙腿,隨後抱著嬰兒悄悄從自家院中的狗洞鑽了進去,又輕手輕腳的來到柴房。


    這裏已經廢棄很久了,不會有人過來。


    兩個人就這麽躲到了天黑,方城肚子餓的咕咕叫,嬰兒也不受控製的開始啼哭。


    這讓他頓時慌了神,手足無措的不斷走來走去,思忖著辦法。


    他還是個孩子,哪來的奶水給她喝?


    呸呸呸,這是是不是孩子的問題嗎,總之他沒有這種東西。


    忽然間,他想起隔壁花嬸,當時花嬸身子弱,沒有奶水,好像是用米湯給他們家孩子喝的,現在二狗子還健康的很,壯的跟牛似的。


    想來可以用米湯代替。


    這般想著,方城輕輕的放下妹妹,將她往角落處塞了塞,隨後便出了柴房。


    幸運的是,廚房還剩下一些粥在大鍋裏,還是熱乎的,方城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粥湯,端到了柴房。


    吃飽後的小嬰兒開始唿唿大睡,方城就這麽笑看著妹妹,逐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方城便又偷摸著來到廚房,想著再給自己妹妹找點米湯喝。


    隻是這一次,他卻和自己娘撞了個正著。


    見自己兒子鬼鬼祟祟,方城娘還以為家中進了賊,看到他在廚房弄粥湯,連忙走了過去詢問。


    方城無奈,隻好將事情說了一遍,並告知自己的娘親千萬不能讓爹發現。


    方書出門做工了,方城娘就這麽跟著他來到了柴房,進去之後又迅速關上門。


    “娘的好城兒,辛苦你了……”


    方城娘哽咽著,望著自己的一對兒女,淚水控製不住的流淌。


    至此,每天她都會悄悄來到柴房喂奶,喂完之後又迅速離開。


    就這麽過去了三年。


    直到有一天……


    那天,已經三歲的小女孩繞開眾人,出了家門,到達了街上。


    她那特殊的樣貌頓時將街上人嚇了一大跳,眾人連忙招唿著人手將人圍了起來。


    等方城知道消息匆忙趕過去的時候,便見自己的妹妹雙手雙腳都被死死的綁在一根柱子上,周圍全是木柴、稻草還有火盆。


    女孩在裏麵娃娃哭喊,周圍人臉上卻全是鬆了一口氣的神態,還有的放聲大笑:


    “太好了!怪物被燒死了,不能出來害人了!”


    “叫你出來嚇人!燒死你燒死你!”


    還有的七八歲大的孩子,也在一旁看著、笑著、鬧著。


    每個人臉上不是漠然便是興奮,方城沒有從一個人臉上看到一絲的不忍,亦或是同情。


    他發了瘋一般想衝進去救出自己的妹妹,但被那些大人牢牢攔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妹妹淒慘的被活活燒死。


    她那雙眼睛,至死都還笑望著他!


    這讓他的內心頓時猶如拳擊,痛的他喘不過氣。


    原來,之前離開的那個道士,仗著這裏的人好騙,盯著一口胡說八道的嗓子,根本沒有離開鎮子。


    在聽到眾人議論有個“怪物”出現在大街上後,他頓時來了精神,各種鬼神之說滔滔不絕的從他口中傳出,糊的眾人一愣一愣的,當即決定將這禍害人的“妖物”給殺死。


    但那道士卻說,隻是殺死並不能徹底消滅妖物,應該讓偉大的火神大人懲治。


    被忽悠的徹徹底底,又封建迷信的村民們怎會說不,幾乎是瞬間便將一切處理妥當,將女孩綁住,點燃火焰。


    為了防止有人阻止,確保女孩能被燒死,他們還挪了大量的木柴增加火勢。


    這還不夠,見方城衝過來,那道士立馬指著他說道:


    “妖物的家人來了,大家快抓住他,他們一定是一夥的!”


    徹底被蠱惑的眾人頓時唿啦啦的將方城圍了起來。


    方城娘也哭喊著去攔,卻被人直接抱住綁住了手腳,丟到被燒死的女孩身邊,直接放幹了血。


    而方書,見妻子慘死,兒子被抓,頓時震怒,提起街上一根木棍就朝著眾人掄了過去,雙拳終究抵不過四手,被人用石頭砸中的腦袋,當即死亡。


    但由於自己爹拚死的行為,方城得以逃脫。


    他不敢迴頭,用盡全部力氣逃到了後山,自此便在山中生活。


    ……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空氣陷入了寂靜。


    蘇凝雪與東方逸也是沉默了。


    他們沒有想到,就因為那道士說的一聲“妖物”,這鎮子的人就會做出如此慘無人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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