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夫人這是小產了。”郎中道。


    “什麽?難道不是月事嗎?”孟遙臨不相信,雙眉緊蹙。


    郎中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大將軍,還是趕緊請穩婆來照顧吧,小人無能為力了。”


    “孩子保不住了嗎?”


    郎中搖頭。


    孟遙臨麵如死灰,癱坐在椅子上。


    淩晨十分,幽篁苑亂成了一團,這一夜折騰得夠嗆,喬舒念腹痛過後,反而一身輕鬆。沒有孩子的牽絆,也許她能和孟遙臨分割得更灑脫些。


    清早,張氏進來,冷著一張臉,坐在床頭,沒有對喬舒念任何憐惜,反而問道:“你要把大家害到什麽地步才罷休?”


    “害死我們全家不成,現在連你自己的孩子沒保住,難道你不覺得你遭到報應了嗎?你起來,你已經不是我家兒媳了,從這裏滾出去!”張氏說著就去拉扯虛弱的喬舒念。


    喬舒念坐起來,毫無血色的唇顫動了兩下,道:“我害了所有人,我會走的,我現在就走。”


    喬舒念說著就要下床,地上的鞋也不知道被誰收走了,她沒看到鞋,便不穿吧,光著腳就要往門外去,卻和孟遙臨撞上。


    “你去哪兒?”孟遙臨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沒臉再待在這裏,讓我離開吧。”喬舒念有氣無力地道。


    孟遙臨反問道:“喬府現在被查封了,你能去哪兒?”


    張氏出來,怒道:“讓她走,留在家裏就是個禍害!反正大家都知道喬舒念已經死了,我們家現在沒這號人。”


    “母親,她身體這麽弱,你讓她去哪兒?”


    “那我不管,反正不能在咱們孟家!今天我必須要看到她從咱家出去!”


    張氏幹脆讓丫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廊簷下,不讓喬舒念進房門。


    孟遙臨的麵色冷了下來,道:“既然家裏容不下,那我帶她到別的地方住。阿峰!備車!”


    說完一把抄起喬舒念就往外走。


    “遙臨!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為了這樣一個三番五次想要你命的女人,你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麽時候?”張氏站起來高聲問道。


    “你今天要是從這個家裏出去,就別認我這個母親了!”


    孟遙臨沒有理會母親的責問,看到阿峰愣在原地無動於衷,又喊道:“阿峰,去備車!”


    阿峰上前站在孟遙臨跟前擋住了去路。


    “阿峰,你什麽意思?”孟遙臨冷聲問道。


    “將軍,您別忘了,她已經是個死人了,昨日浮空司裏很多人知道了這個秘密,大將軍難道還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嗎?”阿峰道。


    “怎麽連你也……”孟遙臨氣急,說不出話來。


    阿峰索性跪在地上,拱手道:“大將軍,喬舒念為害我們九重幫,不能留了!趁著此事知道的人不多,還請大將軍早做決斷!”


    阿峰說完在地上磕了個頭。


    喬舒念能感知到孟遙臨的心有所鬆動了,便道:“我不為難你,殺了我吧。”


    孟遙臨心裏極為矛盾,一邊是他身為大將軍的責任,一邊是他的摯愛,他認為,喬舒念已經失去家人和腹中的孩子,算是得到了報應,應該能抹平她身上的罪孽了,為何大家還要為難自己想要了留喬舒念一命的心呢?


    孟遙臨道:“不說別的,她剛失去了我的孩子,就留她在府中休養吧,等養好了身體再做處置。”


    “遙臨!你現在連母親的話都不聽了嗎?”張氏失望至極。


    “阿峰,讓人把芰荷苑打掃出來,今後她就住在芰荷苑。”孟遙臨道。


    “大將軍!”阿峰見孟遙臨執迷不悟,又道:“大將軍,有一件時我還沒來得及稟告,昨天夜裏,喬氏的墳被人盜了,墳墓裏找到三具屍體,初步查驗,是被人迷暈埋在裏麵的,這就說明已經有人知道這是一座空墓!大將軍,此事若是處理不當,朝廷那邊沒法交代!”


    孟遙臨睜大了眼睛,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把喬舒念殺了,埋到裏麵?”


    “大將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孟遙臨反問。


    阿峰還沒有開口說話,張氏道:“阿峰,這沒什麽不好說的,你身為大將軍部下,能忠意諫言,是個好部下,我定會在幫主麵前替你美言,幫主會獎賞你。”


    張氏從走過來,一把將喬舒念從孟遙臨的身上拽了下來,罵道:“你還要掛在我兒子身上多久?”


    喬舒念踉蹌了兩步,終於站穩,朝張氏一福,輕聲道:“讓婆母操心了,我知道該怎麽做,請婆母和大將軍放心。”


    她又道:“請容我去芰荷苑拿樣東西吧。”


    張氏狠狠挖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喬舒念捂著肚子,一步一步朝芰荷苑的方向走去,孟遙臨想要跟上去,張氏卻一把拽住了他,道:“你跟我來,我有事和你說。”


    “母親,改天再說。”孟遙臨一把甩開了張氏,扭頭朝喬舒念奔去。


    張氏給了阿峰一個眼神,阿峰便揮手招來幾個家丁,家丁衝向孟遙臨,排成一堵人牆,將孟遙臨和喬舒念攔成了兩邊。


    喬舒念迴頭看他,投以微笑。這一刻,她在想,若她是真正的喬舒念,而孟遙臨隻是孟遙臨,沒有立場紛爭,隻是一對恩愛夫妻該多好。


    孟遙臨對付幾個家丁綽綽有餘,可那幾個家丁卻朝他跪了下來,哀求道:“將軍,不要為難小的們。”


    孟遙臨駐足看著喬舒念的笑,好像再說讓他不要再追著自己了。


    張氏過來,拉起孟遙臨的手將其拽走。


    喬舒念一個人走到芰荷苑,兩三個仆人打掃著偌大一個院子,看見喬舒念進來,隻是冷漠的看了一眼,然後低頭掃自己的地。


    喬舒念拖著沉重的步伐推開房門,窗戶上的封釘的木板還沒有拆除,明明已經是大亮的早上,可房間裏一片昏暗。


    魯弓還掛在牆上,《華嚴經》還放在桌上,她撐著最後一口力氣走到床邊,體力不支跌倒在了床上。


    喬舒念伸手在枕頭下摸索著,摸出一個錦盒來,裏麵是孟遙臨在三月三那天,喬舒念第一次主持家宴的時送的賀禮——三枚飛鏢。


    喬舒念拿起一枚,舉在手中,喃喃道:“幸虧還在這兒,不然我想死都死不成。”


    喬舒念又從床上爬起來,在衣櫃裏翻找半天,找出一身在宏盛布莊做好還沒來得及穿的新衣,穿在了身上。


    這套襦裙很漂亮,料子也很高級,喬舒念真的很喜歡,能用這套襦裙當“壽衣”,她很滿意。


    複又到床上躺好,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墳墓在哪裏,肯定會自己爬進去,不能汙染了這屋子。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她隻能在這裏了結自己。


    平躺好,高舉起飛鏢,用力朝胸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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