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的謝無情站在洞外,舉目四望。


    隻覺天地渺渺,自己一時間竟不知何去何從。


    最終,抬步,縱身,徑望東方而去。


    不管怎樣,還是去看看,看看那人還是不是他吧。


    ……


    東方。


    黑風山上。


    一手提著黑纓長槍、一手攥著錦襴袈裟的熊羆怪,迎風立在山巔。


    瞪著一雙銅鈴大眼,靜靜看著山腳二十裏外,正在熊熊燃燒的觀音下院。


    耳廓顫動,隱隱還聽得到火海之中的聲聲慘嚎。


    “菩薩哄我——菩薩哄我啊——”


    這聲音,熊羆很熟悉,正是他的知己好友金池長老。


    聽著這陣陣慘嚎,熊羆嘴角抽了抽。


    他自然清楚,當日觀音菩薩曾承諾,再為金池延長百年壽元。


    可如今看來,菩薩食言了。


    不僅幾百僧眾被那猴頭一把火盡皆燒死了,就連這活了近三百歲的金池,也難逃葬身火海的厄運。


    眼看著熊熊燃燒的火海之中,跳出一個高不過三尺的猴頭,手提根明晃晃的大棒,徑往黑風山而來。


    熊羆緊了緊手中的黑纓槍,喃喃讚了聲:“果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言罷,縱身跳下山巔,迴到洞府,著一眾小妖關了洞門。


    不多時。


    猴頭提著鐵棒,騰雲駕霧,落至門前。


    以手撫額,望著石門。


    隻見大門上一橫石板,明書“黑風山黑風洞”六個大字。


    猴頭呲了呲牙,輪著鐵棒,跳腳上前,大叫道:“開門!”


    把門的小妖早得了熊羆的吩咐,聞言開了門出來,厲聲喝道:“你是何人,敢來擊吾仙洞?”


    猴頭將手中鐵棒一晃,迴罵道:“你個作死的孽畜!什麽個去處,敢稱仙洞!仙字是你稱的?快進去報與你那洞主,教他快送俺師父的袈裟出來,饒你一窩性命!”


    小妖見猴頭氣勢不凡,慌忙關了門,急急跑到裏麵,報道:“大王,門外有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來討袈裟哩!”


    熊羆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難明的弧度,喃喃道:“且讓俺會會那廝,看看到底該誰牽馬挑擔。”


    念及此,熊羆豁然起身,雙臂伸展,道:“取披掛!”


    不多時,熊羆頭戴碗子鐵盔火漆光,身披烏金鎧甲,綽著黑纓槍,便行出洞門。


    一雙銅鈴大眼盯著尖嘴猴腮、滿身長毛、體長不過三尺的猴頭,嘿然道:“你是個什麽和尚,敢在俺這裏大膽?”


    猴頭舞著鐵棒,撞至麵前,大聲道:“不要閑講!快還你老外公的袈裟來!”


    熊羆佯作不知,怒道:“你是那寺裏和尚?你的袈裟在哪裏失落了,敢來我這裏索取?”


    猴頭道:“我的袈裟,在觀音院後方丈裏放著。隻因那院裏失了火,你這廝,趁哄擄掠,盜了來,怎敢抵賴?快快還我,饒你性命!若牙迸半個不字,我推倒了黑風山,夷平了黑風洞,把你這一洞妖邪,都碾為齏粉!”


    熊羆聞言,嗬嗬冷笑道:“你這個潑物!原來昨夜那火就是你放的!虧你是個參禪的和尚,怎地這般狠心,將觀音院上上下下幾百口子生靈一把火燒沒了?俺與那觀音院的金池長老素有交情,今兒個非得為他報仇雪恨不可!”


    話落,熊羆將黑纓槍一抖,氣勢洶洶地殺將前來。


    猴頭見此,雙眉一挑,也舞動鐵棒,與之戰至一處。


    一時間,兩個妖魔槍棒翻飛,左右騰挪,大打出手。


    從天明戰至日幕,從黑夜戰至天明。


    日月輪轉,反反複複,不停不歇,渾不知交手幾百迴合。


    隻看到鬱鬱蔥蔥的黑風山,已被兩眾人槍棒削成了光禿禿一片。


    黑風洞厚重的石門,也徹底坍塌,裏麵的近百小妖,無一幸免,全部死於戰鬥的餘波。


    一直到第二日晌烏,一熊一猴,兩眾都氣喘籲籲,骨軟筋麻。


    特別是熊羆,看著手中那杆再次折了槍尖的槍柄,心中終是一歎。


    罷了罷了,果然還是鬥不贏這猴頭,老二就老二吧。


    有此念頭,熊羆手中的招勢不由軟了些。


    猴頭早被打出了真火,可恨這黑熊怪卻不是路線圖標注的那般無能,任自己手段齊出,也沒能將之收拾得了。


    這時,看到熊羆有些走神,猴頭嘴角一抽,舉著鐵棒,照著他頭頂要害劈去。


    眼見自己要被一棒敲死當場,熊羆猛然醒悟,立時雙腳一跳,躲開猴頭的致命一擊。


    望了眼蒼穹,清空萬裏,不見一朵白雲、半隻飛禽。


    更遑論,那熟悉的人影。


    “劇情,好像不該是這樣子的啊。”


    熊羆心中疑惑,看到那猴頭招式狠辣,自己體力頗有些不濟,再戰下去,怕將不敵。


    定了定神,突然喝道:“潑猴,你此次可是要護一個唐國僧人,往西天而去,取那勞什子的經?”


    正在蓄力再戰的猴頭聞言一愣,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熊羆,疑惑道:“你——你怎知此事?”


    熊羆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將槍杆往地上一扔,朗聲笑道:“哎呀,原來猴哥真是那取經人護法麽?師弟熊羆奉觀音菩薩之命,在此恭候多時啦,快快帶俺去見咱的師父——”


    說著,就往猴頭走來。


    猴頭臉上疑惑更甚,將鐵棒一伸,抵住熊羆的胸膛,阻止他靠得自己太近。


    歪著頭,斜著眼,瞪著他,沉聲道:“你這熊怪,真是奉觀音菩薩的命令,在此等那禿驢?!”


    觀音之前交給他的路線圖上,標注的可不是這樣子的啊。


    按照計劃,這熊怪應該要被菩薩收到落伽山當一個守山大神的。


    而過了這黑風山,再往前走千餘裏,到了高老莊,才會有一個頗有來頭的豬精在那等候取經隊伍。


    那豬頭才會如自己一般,加入取經隊伍,作那禿驢的護法。


    熊羆見猴頭不信,再次抬頭四顧,仍沒發現觀音的半點蹤跡。


    觀音不來,他該如何證明?


    眼睛轉了轉,突然,靈光一閃。


    伸出毛絨絨的熊掌,指了指自己的頭頂,道:“你若不信,且看俺這頭上,戴的箍兒,可與你頭上的是否相似?”


    猴頭凝神望去,這才注意到他那黑蓬蓬的頭頂,也戴著一個細細的箍兒。


    撥開黑毛,亮閃閃明晃晃,與自己頭頂的幾無兩樣。


    見此,猴頭又驚又奇,指著熊羆喝問道:“你這箍兒,又是何名堂?”


    不待熊羆迴話,遠空之上,悠悠傳來一聲天籟:“悟空,這廝,的確是取經人護法,你的二師弟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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