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對司徒姐妹來說也許不算什麽,但是對宇文洛卻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天。

    親眼看到疼愛自己的兄長被逼喝下毒藥之後,他就不再對這個世界有什麽留戀了。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天的情景,一群人衝進這片梅林,母妃像意識到了什麽,馬上將自己交給小姨,小姨抱著自己拚命地跑向屋內,然後快速躲了起來。屋外一片吵雜,不時還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

    “太子殿下,您想救淑妃嗎?”那個魔鬼般的聲音,宇文洛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麽請喝下這個吧!”

    “璐兒,不要喝,那是毒藥,不要喝……”母妃痛苦的叫聲傳來,宇文洛整個人都慌了,毒藥?皇兄要喝毒藥?宇文洛什麽都不管了,雖然隻有八歲,卻使出力氣掙脫了小姨的懷抱。剛要開門,跑出去,小姨馬上滿臉淚水跑過來將自己牢牢拽住。透過門縫,外麵的情況清清楚楚地印在眼裏。母妃被一個藍色眼睛的人擒住,脖子上架著一柄利劍,皇兄在離母妃不到十米的地方被一群手持利劍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漢團團圍住。

    “你們真是夠大膽的,難道忘了這裏是皇宮嗎?”

    “哈哈哈……太子殿下,就是因為這裏是皇宮我們才能肆無忌憚地殺了您啊,否則以您在民間的影響力,我們又怎能得手呢?”藍色眼睛的人怪聲怪氣的說著,“還不明白嗎?你的父皇保護不了你的!至於你的那些兄弟嘛,幾乎都巴不得你早點死吧!”說完,又是一陣怪笑。

    “你們要殺的是我……我可以死,但一定要放過我的母親和弟弟,做得到嗎?”堅定的聲音,能在這種時候還能如此霸氣地說出這種話的,也許就隻有宇文璐吧。十歲便隨祖父在外東征西戰,祖父逝世後,父親即位,宇文璐就開始掛帥替父親開拓疆土,所以雖然隻有十八歲,卻擁有赫赫戰功。不僅如此,這位殿下的聰明才智也同樣為世人所稱讚。這樣的人在生死邊緣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並不足為奇。

    藍色眼睛皺了一下眉頭,顯然,他很討厭宇文璐以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但是他還是點了頭。也許是出於對英雄扼腕的歎息,他以一種平靜得讓人難以接受的聲音說:“宇文璐,文治武功,你樣樣不缺,可是贏得了天下,卻讓自己落得這個功高蓋主的下場,你又是何必呢?”

    宇文璐並沒有答話,隻是苦笑了一下,一手接過端過來的毒酒,眼睛溫柔地看著一直在哭泣的淑妃。“母親,孩兒去了……”淑妃聽到這話哭的更厲害了,一麵瘋狂地叫著。屋內的宇文洛同樣早已淚流滿麵,因為嘴被小姨堵得死死的,所以隻能發出細微的嗚嗚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在宇文璐倒下去的那一刻,宇文洛分明能感覺到兄長衝自己笑了一下……

    也許是從那天起,宇文洛就不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男孩了。等他和小姨衝出房間時,偌大的院子就隻剩伏在兄長身體旁哭泣的母妃了,兄長的血將一地散落的白梅染成了鮮紅色的了……隨後,父皇隨一群人來了,父皇扶起母妃,但是看兄長的眼神卻是那樣的理所當然,也許是這時,宇文洛開始想逃離這個世界。

    碰到司徒姐妹的那一天,正是宇文洛想結束生命的一天。好不容易趁打獵出遊的機會偷偷溜出來。一個人盲目地走著,翻了一座又一座山,終於找到了令自己滿意的長眠之地。於是他走進了這個在山頂的涼亭,從這裏望下去是深不見底是山穀,跳下去就什麽都不知道了。耳邊仿佛能聽到誦經的聲音,那時小小的宇文洛一直以為是皇兄派人來接自己了。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因為他站在林隱寺的後山,所以能隱約聽到誦經聲。

    正當宇文洛準備縱身一跳時,傳來了幾個小姑娘的聲音。宇文洛隻當她們是路過,於是索性坐下來等這幾個人走後再跳下去。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三個不速之客居然闖進涼亭來了。這三個人看上去都比自己小幾歲,樣子都生得不錯。三個小姑娘想是走累了,所以過來歇息,但完全沒想到已經有人坐在這裏了。有兩個人就準備離開了,但那個拿著木劍的女孩卻一把將二人拉住,生拉死拽地讓二人坐到了石凳上。

    現在想想,那個拿著木劍的小小的司徒劍,還有那個拿著一方手帕的小小的司徒文,宇文洛不禁又大笑起來。

    “宇文洛,你都發呆那麽久了,怎麽突然又笑開了呢?”司徒劍不解的看著這個與往日完全不同的宇文洛。

    “你那時的樣子好好笑哦……好像穿的還是男孩的衣服吧!……還有那把木劍……”宇文洛笑得更開了。

    “你怎麽知道那個就是我啊?”司徒劍邊笑邊問。

    “你忘了你打了我嗎?”宇文洛瞪大眼睛問道。

    “那是因為你搶了小文的手帕嘛,而且我沒打你,我是不小心把你推倒的……”想起那時小小的宇文洛從地上爬起來時手上已有一些血絲,司徒劍小聲說道。

    “可是,你發怒時紫色的眼睛我一直沒忘……”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司徒劍總覺得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會搶那方手帕吧。”宇文洛站起身來,走到一株梅樹下麵,“因為那紅色的梅花就像是愛它的皇兄的血染紅的……”

    因為宇文洛背對著自己,所以司徒劍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卻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無盡的悲傷。

    司徒劍正不知該說什麽時,宇文洛淡淡道:“她的微笑就像是皇兄給我的微笑一樣溫暖……她會小心翼翼地為我擦傷口,還會關心的問我疼不疼……”宇文洛淺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她的那句梅是錚錚傲骨,我也許就體會不到皇兄讓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願了……因為皇兄是最愛梅的……”

    “璐殿下他……”司徒劍似乎明白了什麽,因為十分推崇宇文璐,所以一直稱他璐殿下。

    “功高蓋主,所以父皇疏遠他,其他眾弟兄嫉妒他。某些人想除掉他自然是輕而易舉……”?依舊是談談的聲音。

    接下來便是一陣沉寂,沉寂得有點尷尬。

    “今天好像話說得太多了啊……司徒小姐也該各自散了吧!”宇文洛笑著便準備離開。

    “你能真心喜歡小文,我真的很高興,這也許是我唯一做對的一件事……”雖是感激的話,連司徒劍自己後來都覺得說得有點悲涼,於是傻笑著準備迴房。

    及至寒冬,司徒文的身體已恢複如初。由於宇文洛和吳宇打掩護打得很好,眾人也沒有懷疑司徒劍那三天的去向。後來那院中的屍體想來是韓靖派人收拾幹淨的吧,總之,這件事除了當事人和救了司徒劍的宇文珞主仆其他人一概不知。那韓靖想必是被司徒劍攪屍體的一幕給嚇呆了,這一段時間都不敢再找司徒劍的麻煩,更不用提會把那晚的事泄露出去了。那個讓司徒劍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夜晚,好像就這樣被好好地保護起來了。可是,正如已經發生的事我們物理更改,將要發生的事誰又能預料到呢?

    司徒文病好後,宇文洛越發地寵著她,不管是誰看來,這都是恩愛的一對。司徒劍自從獲悉宇文洛的真實感情後就不再那麽排斥他了。司徒蓉本就希望宇文洛和小文有個美滿的結局。司徒夫婦更不消說了,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幸福快樂呢?最重要的是,司徒文看見司徒劍從宇文洛手中搶過來的梅花手帕後就什麽都明白了。就這樣,在所有內因和外因都十分有利的條件下,宇文洛和司徒文的感情可以說是直線上升。這不,司徒文病好沒多久,宇文洛就陪司徒文迴司徒府了。

    司徒文的病情一直牽掛著眾人的心,司徒劍在迴去前也再三囑咐翠兒不要走漏風聲,加上宇文珞主仆二人不時幫忙圓場,所以一時也無人懷疑司徒劍那幾日的去向。

    這幾個月司徒劍眼睛的顏色老變幻不定,這可急壞了司徒若蘭。遍尋名醫,但都隻能搖搖頭。不過其中有一個醫生說這好像是一種毒,好像在遼國某個偏僻的地方據說有人中過此毒。司徒若蘭發現有線索後激動不已,但卻被告知即使知道有人曾中過類似的毒,但不知道具體的毒藥配方還是不能解毒,因為稍有差池反而會使毒性加重。就因為醫生的這句話讓整個司徒府又蒙上了一層憂鬱色。所以司徒劍也希望趁這次司徒文迴來,大家都可以從這種死氣沉沉的氣氛中解脫出來。

    恰巧司徒姐妹十五歲生日將近。於是司徒劍決定在家中為自己三姐妹辦生日宴會。為了讓大家都開心起來,一直不喜歡張羅這些事的司徒劍主動擔當起總策劃。正如她期待的那樣,隨著生日宴會的籌辦,司徒府上下又開始洋溢起那種令人高興的喜慶之氣。可是,凡事哪能盡如人意,也許司徒劍還不知道噩夢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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