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死,有本事你現在死給我看!”


    這話一出,易遲遲就知道壞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看見柳小草哭著一陣風似的跑了出來,看方向是往水泡子那邊去。


    易遲遲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趕緊追了上去。


    “小草你冷靜點。”


    “……我去死,都不希望我活,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


    風中飄來她哽咽著的聲音,腳下步伐還加快了。


    易遲遲追得一臉絕望,柳小草尋死的決心非常堅決,不然也不能跑這麽快。


    沒轍了,隻能找外援。


    她扯著嗓子開喊,“救命啊,小草要尋死,有沒有人出來攔一下。”


    她邊跑邊喊,這個時間點雖然還早,但隊裏人家基本上都起來了。


    聽見喊聲的村民甭管在幹什麽,全都跑了出來。


    “遲遲你說啥?”


    牛嬸子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扯著大嗓門問話。


    “小草要尋死。”


    她一指前方雙腿倒騰得飛快的柳小草,再次強調。


    “臥槽!”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齊齊變了臉色。


    柳向前抬腳就追了上去。


    “大閨女你迴來,別往水泡子那邊跑。”


    “小草你聽話,有啥事你說,尋死算嘛迴事。”


    “小草,小草你快停下,別跑了……”


    一群人楞是沒追上她,拔足狂奔的柳小草沉浸在父不慈母不愛,兄長不爭氣還要犧牲的悲傷中,一門心思想尋死。


    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完犢子了,按她這個速度鐵定追不上去。”


    牛嬸子跑得氣喘籲籲,易遲遲也沒好到哪裏去。


    正巧這個時候藥子叔出現,易遲遲趕緊喊道,“藥子叔,快把小草攔砰……”


    一聲巨響,聽見易遲遲喊話的藥子叔行動快過大腦伸出腳將柳小草絆倒在地。


    臉朝下的那種。


    世界安靜了下來。


    眾人,!!!這摔的好像有點慘。


    他們是上前呢,還是上前呢?


    摔懵的柳小草楞了幾秒,緩緩抬起了頭,兩股熱流瞬間湧現,落在了堅硬的地麵。


    她低頭,熱乎乎的鮮紅色血液,在地麵開出了絢麗的花朵。


    伸手一摸,滿手的血。


    看著自己手裏的血,她吸了吸鼻子,洶湧流出來的鼻血一部分迴流了咽喉,帶來滿嘴的腥味。


    本就包著兩泡淚水的眼睛,瞬間跟開了閘的水頭龍似的湧現。


    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哭得聲嘶力竭,悲傷又絕望。


    藥子叔人都快嚇傻了,趕緊哄人。


    “大閨女你快擦擦臉,叔錯了,叔不該聽遲遲的伸腳拌你,叔……”


    他一邊替她擦眼淚和鼻血,一邊道歉。


    就是這個內容聽得趕上來的易遲遲恨不得一口血吐出來,從天而降好大一口黑鍋,砸的她恨不得窒息。


    藥子叔不講武德。


    她一臉幽怨瞪著藥子叔,眼神恨不得吃人。


    心虛的藥子叔佯裝沒看見,繼續溫聲細語哄柳小草。


    不哄還好,一哄她的哭聲越發嘹亮。


    吵得耳朵嗡嗡響。


    “別哭了,多大點事,至於要死要活。”


    這話一出,嚎啕大哭的柳小草立刻抬起頭看了過來,兔子眼通紅,還含著淚水。


    “你說的輕鬆,要嫁傻子的不是你,要去死的也不是你。”


    “得虧不是我。”


    易遲遲哼了聲,沒好氣懟她,“你有勇氣跟我扯著嗓子吼,咋不跟你媽吼,咋不跟你隱形的爹和哥吼。”


    “你媽讓你去死你就去死,你可真出息,這要換我……”


    “換你如何?”


    柳小草哽咽著吸了吸鼻子,她是真的絕望,也是真的悲傷。


    希望抓到任何一根稻草。


    而易遲遲給了她這個希望。


    看著她飽含期待和痛苦之色的眸子,易遲遲咧嘴露出一個森寒的笑,“那得看你想怎麽解決。”


    “???什麽意思?聽不懂。”


    大隊長他們也沒聽懂。


    易遲遲就歎氣,“1950年頒布的婚姻法,有男女婚姻自由這一條,包辦強迫婚姻都屬於違法行為,往文的走,你可以求助大隊長他們,求助婦聯,求助公安同誌等等。”


    “武的話……”


    頓了下,她擺擺手,“這條路不適合。”


    隻適合她。


    她有把握將欺負她的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也有把握對事件進行收尾。


    柳小草不一樣,她受限的地方太多。


    “我這事婦聯管?”


    “管!”


    隊裏有婦聯幹部,正是柳大羊他媳婦黃秀英。


    聽見柳小草的話,她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將柳小草扶了起來,“你詳細跟我們說說到底怎麽迴事,我們都看著你長大的長輩,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尋死。”


    “沒錯。”


    柳向前冷汗都嚇出來了,他還想評優秀生產隊,這要出條人命,還是因為包辦婚姻出的人命,別說優秀生產隊的評選了,不吃掛落都算運氣好。


    想到柳小草那個事兒媽,他咬牙切齒,“你一五一十說,隻要你占理,我們就站你找你老娘他們。”


    “……好。”


    柳小草抹了把淚,臉上淚水和血混在一起,整個人狼狽的讓人沒眼看。


    藥子叔歎氣,“去隊醫室吧,先把臉洗了慢慢說。”


    於是,一群人轉道去了隊醫室。


    易遲遲在藥子叔的指揮下忙前忙後搬板凳,燒水之類的。


    柳小草則在洗幹淨臉後,伴隨著哭泣聲嘚啵嘚啵說開了。


    事情其實不複雜,簡單概括就是貓冬的時候她哥在家待不住,跑出去浪染上了牌癮。


    一個冬天下來,他不但沒贏一分錢,還偷了父母的錢輸個精光,最後又欠了近三十塊的巨額債務。


    靠山屯大隊去年總共分到手的錢才三四百。


    均攤到個戶多的十來塊,少的五六塊,有些人家還欠隊裏錢做了倒掛戶。


    柳小草一家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分到手裏的錢也就十塊出頭的樣子,可想而知這小三十的巨額債務有多可怕。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債主從公社找上門了。


    現今這個年代趕賭還敢明目張膽上門要債的,背後都有關係。


    一番打砸威脅後,債主放了狠話,給柳小草他們三天時間,不還錢他們把柳小草她哥胳膊腿打斷。


    柳小草老爹老娘舍不得兒子胳膊腿斷,但這麽多錢他們真的還不出來。


    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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