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尊酒店是南港市唯一一座五星級酒店,坐落在市中心地段,距離後街車程不過二十分鍾。


    當符澤來到酒店頂層後,這才察覺到了馮開山這個人著實不簡單。


    剛出了電梯,一個穿著黑西服帶著墨鏡的大漢堵在電梯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cosy黑衣人,就差拿個外星槍了。


    “這層被包了。”黑衣大漢忘了一樣穿著簡單的符澤後,十分粗魯的將他推迴了電梯裏。


    符澤擋住即將關閉的電梯門,麵色不善道:“找馮開山,我叫符澤。”


    “找老板?”黑衣大漢楞了一下,隨即拿出對講機走到角落說了幾句話。


    片刻後,黑衣大漢滿麵的笑容走了過去:“這位先生,您原來是我們老板的客人啊,剛剛倒是早說啊。”


    臉上堆著笑容,黑衣大漢弓著腰在前麵領路,將狗腿子的角色飾演的淋淋盡致,與剛剛完全是判若兩人。


    走出了電梯的符澤哭笑不得:“你這臉變的挺快啊。”


    “嘿嘿,我們幹私人安保的,那得學會狗眼看人低,甭管見到誰,必須先繃著個臉,要是見誰都樂嗬嗬的,這也不符合我們行業的精神麵貌啊。”


    符澤無語至極,他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形容自己是“狗眼”的。


    在黑衣大漢的帶領下,符澤走到了最裏端的套房外。


    得到通知的馮開山穿著一身睡衣,站在套房門口麵帶笑容。


    符澤心中愈加狐疑,他和馮開山今天是第一次見麵,而且早些的時候他還拒絕了對方,可是對方不但同意見麵,而且還親自來到了門口迎接,實在是令他萬分不解。


    在符澤心裏,自己就是一個小人物,而對方明顯就是個土大款,階級地位在那擺著呢,對方的行為怎能不讓他狐疑。


    “符小哥,又見麵了。”馮開山快步迎了上去,熱情的和符澤握了握手後,這才帶著他進到了套房裏。


    隨意的打量幾眼後,符澤坐在了沙發上,努力裝作一副自己經常光顧五星級酒店的模樣。


    望著對比上午精氣神有些好轉的馮開山,符澤為難不已。


    原因有二,其一,他雖然良心有愧,可是就算揭穿了虎哥的把戲,他依舊沒有辦法解決馮開山撞邪的事情。


    至於其二,則是虎哥其人並非善男信女,一旦知道是他從中作梗,就算不遭受報複,後街之上,再無他立身之地。


    凡事都講一個規矩,虎哥不地道,但是他來揭穿老街上的同行,也不仗義。


    見到符澤不說話,馮開山率先開口自以為是的說道:“符小哥,你肯定好奇我是怎麽知道你姓符的吧?”


    “哦?哦,是,確實有些好奇。”


    對方一提,符澤這才想起來馮開山上午在自己店裏叫出過自己的姓氏,隻不過虎哥來了後他才沒有追問。


    馮開山也不隱瞞,直接解釋道:“你也知道我是帝都人,做點小本買賣混口飯吃,三起三落時,曾經得過高人指點。”


    “高人指點?”符澤一聽這四個字,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異常猥瑣的麵容。


    果不其然,馮開山一臉高山仰止的模樣說道:“這個高人,就是符小哥你的二大爺,符富貴符老先生。”


    “我艸!我他媽就知道。”符澤看向馮開山,一臉的鬱悶,果然不出他所料,還真就是他那個早些年整日惹是生非的二大爺介紹的。


    “符老先生神龍見首不見尾,隻可惜我馮某沒有那福分讓符老先生為我指點迷津,不過符老先生曾和我說過,若是遇到神鬼之事,不妨來南港市尋天師道傳人,也就是符小哥你。”


    “天師道傳人?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個藝名。”符澤幹笑不已,心中給他自己的親二大爺問候了無數遍。


    消失許久的舊人重提,符澤腦中那張異常猥瑣的麵孔,愈加的真實清晰。


    符富貴其人,可以說是後街的傳奇人物,也是很多行業的前輩和開山鼻祖。


    改革開放初期,符富貴是第一批碰瓷行業的先行者,除了火車外,倆輪仨輪四個輪的,前驅後驅四驅的,包括大貨車和公交車,隻要是燒油有司機駕駛的,就沒有他不敢躺的機動車,當年老東西創造了行業巔峰,至今還沒有人破了這個記錄。


    老家夥的收官之作,則是躺了一輛警車,而且……後麵還跟著十多台警車車隊。


    符富貴也是後街上第一個敢上午扮演和尚下午扮演道士的大拿,著實蒙了很多文化程度不高的有神論者,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老家夥當年自創一套如同抽風般的道士驅魔舞,到了現在還有不少人使用著,據說南港市民們的廣場舞就是由此演變下來的。


    符澤上小學那會,老家夥已經脫離了低級趣味,碰瓷和裝神弄鬼這種在南港市剛剛興起的行當已經不屑為之了。


    當然,老家夥也沒幹正行,而是幹傳銷。


    不是什麽下線,也不是什麽上線,通俗點來講,就是傳銷頭子,金字塔的頂端。


    帶著三千塊錢的路費,符富貴偷渡去了香港,曆時三個月學習到了先進經驗和管理模式後,穿著一身高檔西裝開著租來的豪車,直接建立了自己的傳銷帝國。


    當年的據點就在老街附近,幾個剛建的高層住宅樓,進進出出全是做著發財大夢的外地人,見到符富貴,哪個不恭恭敬敬的喊一聲符總。


    幾年之後全國打擊傳銷,符富貴改頭換麵又去了外省,據說自製了幾台atm提款機後租了個門麵,找了個裝修公司給裏裏外外弄成了銀行的樣子,十天之內,下到老頭老太太的買菜錢,上到富豪大款的巨額投資,全部收入囊中。


    當然,下場也不怎麽好,反正符富貴是再也沒出現在符澤的生活之中,有的人說這老混子被警察抓了,也有人說他被黑社會給亂刀砍死了。


    符澤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那就是他二大爺為什麽在作死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要是別人這種行為也無可厚非,可是他二大爺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什麽社會閑散人員,要知道符富貴退休之前,可是腦袋上頂著物理學家教授職稱的高級文化人,據說還拒絕過中科院的邀請。


    不過隨著符富貴的消失,這件事也成了未解之謎。


    “所以說,是我二大爺讓你來找的我?”符澤的雙眼亮了起來:“你是什麽時候見到他的?”


    “三年前吧。”


    “三年前?”符澤推算了一下時間,那時候老家夥早就下落不明了,看來並不是如同傳聞之中被黑社會亂刀砍死或者被抓緊了牢房裏混吃等死。


    符澤是他二大爺帶大的,說是沒感情也不盡然,隻不過這感情十分複雜,有愛,也有恨,當然,恨,多過愛。


    第一次搶低年級同學的吃飯錢是老家夥慫恿的,第一次被他爸媽男女混合雙打也是被老家夥陷害的,就連第一次去紅燈區按摩店,還是老家夥領的路,而且老家夥錢沒帶夠給他抵押那了,最後贖是贖迴來了,隻不過是他老爸去的,迴家之後一天三頓打,持續半個月,節假日不休。


    上大學之前,符澤生活中哭笑不得的迴憶,幾乎都和二大爺有關。


    心神略微有些恍惚,符澤苦笑了一聲,最終直視著馮開山的雙眼說道:“虎哥給你開的藥,不過是一些強力助於失眠的中草藥罷了,而且我懷疑他根本沒有按照正常的計量搭配。”


    說完後,符澤歎了口氣站起了身,看向一臉呆滯的馮開山,微微的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那個叫做虎哥的茅山第三十六代傳人,把我坑了?”馮開山目瞪口呆。


    符澤點了點頭,是不是茅山的傳人他不知道,他光知道虎哥肯定是沒有藥劑師從業資格證的。


    望著臉上漸漸浮上怒意的馮開山,符澤嘴裏暗暗發苦,剛想安慰馮開山兩句,懷中的電話響了起來。


    剛接通,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大侄子,是我,你二大爺,姓馮的找你沒,趕緊幫他把事辦了,拿著錢了我再聯係你,快點啊,晚了老子就沒命了。”


    沒等符澤詢問怎麽迴事,電話掛斷,再打迴去的時候已經提示對方關機。


    望著手機上顯示的外地號碼,符澤不顧馮開山在場,對著電話大罵了一句:“符富貴,我艸你二大爺!”


    事到如今,符澤就是不想管這事也不成了,馮開山與符富貴有舊不說,光是久未露麵的二大爺突然有了消息,就必須讓他想辦法把錢搞到手。


    在符澤上高中的時候,符富貴總會搞出一些幺蛾子,什麽勾搭老寡婦、公園算命坑別人錢、打鬥地主出老千、借別人電動車不還之類的,但凡一說要錢,那肯定是被別人抓了個現行,而且基本上都會第一時間聯係他。


    長久以來,符澤也習慣了給他二大爺解圍了,而且剛剛電話裏符富貴語氣十分焦急,如何不讓他擔憂。


    “馮先生,給我安排一個房間吧,我迴去取點東西。”說完後,符澤一臉鬱悶的離開了套房。


    望著符澤離開的背影,馮開山表情莫名。


    一個小時後,符澤迴來了,而且肩膀上還扛著一個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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