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女子手不停、腳不停地忙著給剛坐下來的客人端茶倒水,嘴巴也不停地給虎永剛夫妻講述“軍民魚水情”的典故。


    好在新來的客人是帶著孩子來老山接受愛國主義教育的;好在他們說從南寧而來,沒聽過這個故事;也好在飯館的店堂不大,青年女子不用大聲,兩桌人都能聽到。


    隻聽她繪聲繪色地講道:


    “在早些年,我們麻栗坡是沒有芭蕉花紅燒肉這道菜的,說起來還是當年的解放軍叔叔發明的呢。


    話說在自衛反擊戰期間,駐紮在老山主峰上的我方某部官兵,食物基本都是壓縮餅幹和各種罐頭,根本吃不到新鮮的蔬菜瓜果。


    時間一長,加上天氣炎熱,官兵們的食欲明顯下降,部隊的士氣和戰鬥力也受到很大的影響。


    炊事班的同誌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也無計可施,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天,越南那邊的一發炮彈落在了炊事班的駐地旁邊,把那裏密密麻麻的芭蕉樹炸得東倒西歪、支離破碎的。


    炮火停歇後,平時愛研究食譜的炊事班長走出掩體,看到滿地飛散的芭蕉花,忽發奇想:不知道這芭蕉花和紅燒肉罐頭煮在一起,是個什麽味道呢?


    炊事班長牢記偉人的教導:實踐出真知!光想不幹是沒有結果的!


    他心裏記掛著的,是戰士們很久沒有吃到新鮮的蔬菜了,如果可以這樣做可以的話,那個長期讓他困擾的問題就解決了。


    他也不敢貿然就做給戰士們吃,好不好吃倒不重要,萬一有毒怎麽辦呢?


    還是先做個實驗,我吃了沒問題的話,再給大家吃吧。


    開始沒經驗,做出來的第一碗芭蕉花紅燒肉,那苞葉又苦又澀還嚼不動,那白色的花蕾倒是鮮嫩可口。


    看來這芭蕉花隻能吃它的花蕾,苞葉挑嫩的下手,也可以一試。


    炊事班長重新試驗。要解決食材苦澀的問題,他還是很有經驗的:焯水就行,一次不行就多焯幾次。


    他舍不得浪費,把剛才那碗裏的紅燒肉一塊塊地挑出來,放到焯水後的芭蕉花裏一起煮。


    這次出鍋後一嚐,味道還可以,芭蕉花鮮嫩、紅燒肉肥而不膩,但自己一個人說好吃不行,最終要得到戰士們的認可,那才是真正的好。


    炊事班長懷著忐忑的心情,把這一道搭配怪異的菜,端上桌,沒想到被官兵們一口氣吃了精光,連連稱讚好吃,直唿不過癮。


    炊事班長這才放下心來,說,隻要大家愛吃,我以後就經常做!


    後來,因為這道菜不僅味美易做,還有清涼降火的功效,友鄰部隊紛紛效仿,很快就傳遍了所有參戰部隊,也傳到了民間。


    因為紅燒肉罐頭,是當時部隊特有的軍需物資,而芭蕉花則是當地人民群眾的經濟作物,所以,我們當地軍民都親切地把這道菜叫做‘軍民魚水情’,來表達部隊與人民之間友好融洽的軍民情誼!


    不過,現在我們家做這道菜,紅燒肉不是用的罐頭,而是用上好的五花肉自己做出來的。”


    故事講完,那聽得入神的南寧一家三口如夢初醒,連連大叫,他們也要來一份“軍民魚水情”!


    虎永剛他們最後一道“清炒草果芽”端上桌時,青年女子忽然問道:“你們是從深圳過來的吧?”


    虎永剛很驚訝:“我都沒有說,你怎麽知道的?”


    青年女子微笑道:“你停車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以前也到過深圳,認識你們的車牌。”


    話音未落,她又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我們一家四口,原來都在深圳打工,今年春節迴來,我和我媽就沒有再去了,留在這裏開了個小飯館維持生活。


    我父親和我哥哥還在深圳呢,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為了節約話費,平時也不怎麽通電話,哎!”


    虎永剛問她:“你們在深圳哪裏上班呢?”


    青年女子說:“我們都沒有什麽文化,出去打工也隻是賣苦力。我父親和我哥哥幫人家打混凝土,我媽有門做飯的手藝,專門幫工人買菜做飯,我是沒文化又沒力氣,隻能做做小工了。”


    聞聽此言,虎永剛的心中暗叫一聲“臥槽”,不會那麽巧吧?


    他有個四川達州的兄弟,就是在深圳做打混凝土的包工頭,手下的工人就是雲南這邊的。


    他問那青年女子,父親和哥哥叫什麽名字。他想打電話給兄弟證實一下,手下工人裏,是不是有這樣兩個人。


    青年女子沒有馬上說,而是反問道:“你問這個幹嘛?”


    虎永剛把緣由一說,青年女子這才說了自己父兄的姓名,並不以為然地說道:“世界上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的!”


    虎永剛一聽心裏就有了數:這下電話都不用打了,還真是這班人。


    不由感歎:這世界真奇妙啊!世界真他們的小!


    他笑嘻嘻地對青年女子說道:“還真是那麽巧,我認識你的哥哥!”


    女子頓時眼睛放光,驚喜地問道:“真的假的?你不會是在騙我,讓我高興吧?”


    虎永剛淡淡地說道:“我騙你幹嘛呢?你哥哥是不是膀大腰圓的,圓圓的臉上一對眯縫眼,成天笑嘻嘻的,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


    青年女子興奮地直叫:“對對對,我哥哥就是這樣的!”


    虎永剛說:“我不僅認識你哥哥,還請他喝過酒呢!”


    青年女子:“真的嗎?我哥哥怎麽會認識你這樣的大老板呢?”


    虎永剛笑著糾正她說:“我不是什麽大老板。我搬家、搬辦公室都是我兄弟帶著你哥哥他們來幫忙的。給錢又不要,我就請他們吃飯啦。”


    青年女子猶猶豫豫地說了一聲:“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讓你的兄弟照顧一下我父親和我哥哥?”


    虎永剛爽氣地滿口答應:“沒問題,小事一樁!”


    事實上,他也真的可以做到。憑他和自己兄弟的交情,讓他照顧一下手下的工人,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本身他就是一個很願意幫助別人的人,當著青年女子的麵,他就給兄弟打去了電話。


    青年女子得到滿意的答複,歡天喜地的跑去廚房,把好消息分享給自己的母親。


    那中年婦女馬上走了出來,對虎永剛夫妻千恩萬謝,並表示,這頓飯就不用給錢了,算她請客了。


    虎永剛忙說:“那不行的!你兒子幫我的忙,我請他吃飯是應該的,讓我兄弟照顧一下他,也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不值一提。


    你們開這個飯館也不容易,小本經營的生意,我不能欠你們這麽大一個人情!”


    好說歹說,再三推辭之下,中年婦女才象征性地收了50塊。


    當得知他們下一步的行程是迴到麻栗坡縣城,然後去猛硐,再去馬關縣城。


    青年女子說:“你們沒有必要你們繞遠路。天保口岸的所在地,實際上就屬於猛硐鄉,你從那裏過去的話,近得很。”


    虎永剛心想:本不想去天保口岸的,到頭來還是要從那裏走,這是天意難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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